果园的事情就跟大家吐槽到这里,我们正体验着耕读生活的时候,有一天我婆婆打来电话,说他们老两口已经两天没有饭吃了,每天就吃点我们平时买给他们的饼干零食。我很诧异:“小叔他们呢?”
“这个逆子,天天不着家,在外面赌钱。你弟媳……你也知道啊,她怎么做得到饭来吃。”老人家说的好可怜,我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我老公发火:“你弟弟还是人吗?我们每个月给他三千五百块钱就是让他在家里照顾老人的。按理说,老人照顾了他和他们家几十年了,一日三餐你老妈做好了饭还要去村里的赌场叫他回来吃饭,帮他拉扯大两个孩子,家里的财产我们早就说过不跟他争,我们不要——虽说也没什么财产,但好歹有房有田有山——他照顾老人不是应该的嘛。他说他没有经济来源,那是他懒,好吃懒做惯了,被你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宠坏了。我们每个月给他三千五百块钱,就是让他好好照顾老人的。他好意思收下这钱也就罢了,至少要负责任吧——我都不能跟他说尽孝心,这人有孝心吗?现在拿了钱,又不做事,他想干嘛?”
我老公低着头,任我训斥。
我当时能说什么嘛!自己兄弟不争气,结婚这么多年,总是我们家的人给我们小家添乱,我在你面前早就矮一头了,我能说什么。柳叔叔苦笑着说。
可不是吗?他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我也不好再骂他了吧,毕竟又不是他做的事。我们只好马上驱车下乡回老家。
回到家里,冷锅冷灶,两个侄女小学毕业在街上跟别人学做裁缝,平时基本不回家。弟媳妇看到我们回来了,又惊又喜,张了张嘴,硬是没吐出一个字,低着头使劲搓着双手。我们把打包回来的饭菜从保温桶里拿出来,让老人赶紧吃。弟媳妇眼盯盯看着热饭热菜,口水都流到衣襟上了,看那样子也是有几天没吃热饭了。我婆婆叹口气,抬抬手让我们分一些饭菜给她吃。
我老公开车到村里的赌窝把小叔子拽回家。
“你想饿死老人吗?你知道脸字怎么写吗?四五十岁的人了,每天正事不做只知道赌钱抽烟喝酒,你这样活着不如死了算了。我拿钱给你是让你照顾父母的,不是让你去赌的……”一进屋,我老公指着他弟弟的鼻子就骂,结婚几十年,我没见过他这样发火的样子,说话像刮风,头发会着火,眼睛快突出,像是要吃人。原来斯文人也有真正发飙的时候,而且一旦发飙比我们还可怕。
我婆婆看我老公骂小叔子,又心疼了。几次想制止,可能又觉得不妥,话没说出来。我暗暗拉了拉老柳的衣角,他喘着粗气,终于坐下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每个月给的这点钱不够用,我要去打工挣钱养家。”小叔子一点也不害臊,翘着二郎腿,大言不惭的说。
“不够用?好大的口气。我工作三十年了,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多,我等于每个月把我的工资给你照顾我们的父母了,你还嫌少?”老公听完怒不可遏,挥起拳头作势要打小叔子。
“所以说你们当老师的好可怜嘛!每个月这几掉钱,不够输两把的。你命好,娶了嫂子这么能干会挣钱的老婆,每个月领这点工资无所谓,每年脐橙收入有那么多,给我三千五多什么多。我还不稀罕呢。我要去外面打工挣大钱。”
“你……你……你……”我老公气得说不出话来,公公婆婆听了也有些坐不住了。
“你还把我和你爸的积蓄赌光了,你还我们钱,这可是我们这些年攒下的养老钱。”婆婆颤颤巍巍的指着小叔子骂。
“什么?你把父母的存款给输了?多少钱?”我老公又气又急。
“没多少,五万。”小叔子低声说,不敢抬头。
“父母年纪大了,他们有没有退休金,这钱不就是我们这些年陆陆续续逢年过节过生日给他们的吗。攒下这些钱多不容易,你三下五除二就给输了,你良心被狗吃了?”老公手指直逼小叔子的鼻子。
“那又怎么样!谁让他们不让我读书啊。我如果像你一样读书出来有工作了,我也能找个好老婆,过上好日子,至于像现在这样吗?老婆是傻子,生下两个赔钱货,自己没工作只好当农民,每天累得要死挣不了几个钱……”
“亏你说得出口。是父母不让你读书吗?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吃读书的苦,自己不想学,现在赖到父母头上来了。傻老婆也是你自己当初要死要活娶得,没人逼你。生下孩子你就没管过,等于我们替你养大,你还想怎么样。”我也忍不住了。
“我不管,反正我没钱,我要出去打工挣钱,我要给两个女儿准备嫁妆。”
“好。我也懒得说你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你到中南海打工都可以,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老公气得有气无力,面对一个无赖,尤其这个无赖还是你的手足兄弟,你能说什么呢?
“爸妈,这样,你们今天就跟我们到县城住,我们来照顾你们。不过,”我老公转过身对小叔子说,“从这个月起,我不会再给钱给你了。”
“我们不去县城。我们在县城住不惯。这里好歹还有些老人过来聊聊天。”两个老人异常坚决。
“那这样,我现在就去找人,找人照顾你们,反正都是出钱。在农村每个月三千五照顾两个老人应该很容易找到人。”老公二话不说拔腿就出去了。
“诶……”小叔子想说什么,老公甩给他一个背影,两个老人欲言又止。
“妈,你想说什么?”我眼尖,看出了老人的意思。虽然我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这简直就是奇葩的一家人。我老公怎么会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看来还是读书好,读书改变一个人啊,读书把一个人变好啊!
“倒也不用去找别人……”婆婆轻声细语,慢吞吞的说,感觉在斟酌着怎么说话比较好。
“您老有话就直说吧。”这父母宠幺儿真是宠到极点了。小叔子今天这幅德行全拜父母宠溺所致啊。我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了,但我不挑破,我看他们怎么说的出口。
“就是……唉!我也知道这是在很难说出口。可谁让你们是当大哥大嫂的,谁让你们更有本事呢,是吧?”婆婆话没说明,先给我们打预防针。“你们更有本事,人又勤快,孩子们个个都有出息,你们还有退休金,生活比你弟弟好得多。你弟弟没读到书,年纪也摆在那里,想找挣钱多的工作也不容易,所以我们想着还是留在家里,他就是当农民的命……”婆婆说到这里,看着我。我不吭声,假装没听懂。
“他大嫂,你妈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公公巴喳巴喳抽着烟问我,呛得我直咳嗽。那烟也是我们孝敬的,我真想从他嘴里把烟抢过来,狠狠地丢在地上,用力踏上几脚再扬长而去。
“爸妈,我没听懂什么意思,就知道您在夸我们两口子。”我继续装傻。
“我来说吧。反正都要说。”小叔子一仰头,面不改色心不跳,“现在脐橙的收购价越来越高了,换句话说,种脐橙越来越赚钱了,我想要收回那片脐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