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徐倩不足为虑。咱们去找大师吧,聊聊他的事情。”高旋拿出手机,给施宜超拨了过去。
三人约好了在国贸360见面——施宜超公司的办公室,就在那附近。
“高旋,这是我刚取的两千块钱。”施宜超从钱包里取出钱,递给高旋。
“钱你自己留着用吧,老道刚给了我五千块,足够我花上三个月了。”高旋说了个谎。
“以后高旋借钱,只能跟我借,大师你就别当第三者了。”李道全心领神会,呵呵笑道。
“道兄现在是财大气粗啊,哪像我们这些没本钱没资源的创业者,要么半死不活,要么走在通向死翘翘的路上。”大师不再客气,收起了钱——他刚从自己姐姐那里借了三万元钱,员工工资发完之后,就剩下了六千多。下个月的工资很可能还要倒贴,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拿出2000元借给高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高旋和李道全已经在瓦库吃过了饭,他们跟郑化龙交流到了晚上七点半,郑化龙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因为路上堵车,他们到施宜超的办公室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二十多了。
施宜超,却忙得还没有吃晚饭。
施宜超坚持要请二人喝点酒,高旋就找了附近一家大排档,坐了下来。
施宜超点了四个凉菜,两荤两素,又去前台要了一桶扎啤。
“酒太多了吧?”高旋看着施宜超说道,“你我十年之约未到,我还在戒酒。”
“什么十年之约?”施宜超不解。
“我靠,这事你都给忘了?”高旋尖叫起来,“咱俩可是打了赌的,我能坚持十年不喝酒,就算我赢。我这坚持四年了,滴酒不沾,你个王八蛋,竟然把这个赌约都给忘了?”
“什么赌约?你说说,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施宜超挠挠脑袋,还是没有印象。
2,
2003年大学毕业之后,高旋去了S地市的一个贫困县教书,想实施他那教书育人、流芳百世的宏图大计。
施宜超正好去了S地市的移动通信公司上班,所以跟高旋的来往较多。
只有李道全,留在了郑州。
一年半后,高旋的工资加上其他收入,总计只有1500元;施宜超却晋升到了移动通信公司的主管,工资收入已经达到了5000多元。
高旋是个有钱就能花光的人,1500元钱,每月邮寄给父母500元生活费后,剩下的1000元往往是青黄不接——次月工资还没有发放,这个月的钱就花光了。
他就把施宜超当做了信用卡,没钱就去借个三五百,发了工资再立刻还上……
2004年年底,常年患有心脏病的高旋母亲,突发心梗,在南阳住院。
姐姐高大凤在凌晨一点给高旋电话,把母亲有生命危险的事情,告知了他。
“医生说,妈需要立刻做个心脏搭桥,不然可能挺不过这一关。这个手术要花10万元,你回来一下,咱们商量商量,这个手术,做还是不做?”高大凤哭着说。
高旋工作的县城,不通火车,也没有直达南阳的客车。他必须转车到S市,然后再赶回南阳。
他急匆匆地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想到大街上找一个出租车,把自己送到S市,再转车去南阳。
凌晨一点多的贫困县城的街道上,一个出租车都没有。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如此恐惧,如此不知所措。
母亲命悬一线,耽误一刻,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冬天的寒风,在凌晨来的更加刺骨。
高旋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最关键的,还是这10万块钱的问题。即便我现在回去了,到哪里去筹借这个10万元钱呢?”
他想了一圈,跟自己关系要好的同学,十个有九个还都是农村出来的。大家都刚毕业一年半,收入微薄,能不能吃饱饭还是问题,谁能拿出上万的钱,来借给自己呢?
更致命的是,上学期间,高旋性格孤僻、自负清高,所以好朋友的数量,还不到十个。
“回去,也是没用的。”他无力地瘫坐到了凌晨的马路上。
在那天凌晨之前,高旋从来不信神佛,不管进了什么庙,他也绝不跪拜,最多只是做个揖、鞠个躬。
“你为什么不跪?”朋友问他。
“如有神佛,我用心修行,必然可以成神成佛,跟他们平起平坐,何必要跪?如无神佛,跪之何用?”高旋傲然作答。
但在那天凌晨,瘫坐在马路上的高旋,突然就卸下了肩上的行李,对着东方的天空,跪拜了起来。
“老天爷,佛菩萨!我不知道您们存在不存在?如果存在,请您们原谅我以前的张狂和冒犯,保佑我母亲度过此难。我愿意用我十年阳寿,换我母亲十年寿命。她生我养我,吃苦受罪二十多年,一天清福都没有享受到啊!”
“如果您们大发慈悲,让我母亲度过此难,我以后定会虔诚地积德行善,见庙必进,见神佛必拜。”
“如果,如果我母亲就这样走了,我将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父母一辈子做老好人,受了那么多的罪,没干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不该得到一些福报吗?如果我母亲就这样走了,我就不再相信天道昭彰,我就不再相信善有善报,我以后一件好事也不会再做!”
“如果我母亲就这样走了,神,佛,菩萨,你们若不存在,我也无话可说;你们若是存在,我必将永生永世为魔为鬼,与你们斗争到底!”
在那个凌晨,在那条没有人的贫困县城的马路上,高旋泪流满面,对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天空,不断地叩头祈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旋才站了起来。
他提起行李,回到了自己的教室单身宿舍。
第二天,他也没有回去,也没有再开口向任何人借钱。
他就在那个县城,等待消息。
如果母亲就此离去,回去有什么用呢?
看母亲最后一眼,或者让母亲看自己最后一眼,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要有恨,就让这恨更加彻底,更加深入骨髓吧——不管是家人恨我,还是我恨这老天。
那是他跟老天的一个赌约。
成魔,还是继续做个好人?
一切,都交给老天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