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楼下,还没下车,凌鸣然就看到了路灯下那个身影。
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眯着眼反复确认了好一会。
见她没下车的意思,萧泽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他?
回头看见凌鸣然纠结的表情,他就确定了那是她那个初恋。
萧泽上次在婚礼上就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放下她,眼里的关心和醋意藏都藏不住。
凌鸣然纠结了片刻,觉得也没什么好躲的,再自作多情她就是傻子。
她捧上玫瑰,笑着跟萧泽说,“走吧,要赶紧回去把花插到花瓶里才行。”
看着她那淡淡的笑意,萧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鸣然,我懂你的感受,没有人会比我懂,你忘了吗?”
笑容瞬间僵在嘴角,凌鸣然又看了眼路灯下的身影,有些无奈地出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还是会觉得害怕,可明明没有什么可怕的啊。”
萧泽牵过她的一只手,放在收手心里握着,给她力量,
“鸣然,不用害怕,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纠结。”
“可是…”凌鸣然望着他,眼里都是纠结和自责。
“没有可是,我原本就是你的师兄啊。”萧泽打断她。
看了眼前方的人影,他又想起了那个穿着校服闹他的女孩,有几分感伤,“如果站在那里的是她,我也会这么做的。”
凌鸣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谈及过去。
此时的萧泽神色极为落寞,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哀伤,“可惜没有这种假设了,而你的机会就在眼前,我怎么舍得把你的机会也剥夺了呢?”
“所以啊,鸣然你不要觉得有所亏欠,换作你,也会支持我的。”萧泽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我在这等你,等你上楼我再下去。”
“师兄你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的,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凌鸣然抱了抱他,深吸一口气,便抱着花一起下车了。
只往前走了几步,路灯下那人便转过身来。
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凌鸣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觉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郁的落寞和沧桑。
方倾兮没想到转身就看到了她,她手里的玫瑰花,还有她身后的那辆车,车里的那个人。
他刚想要迈开的腿像是把人定在了原地,一步也不敢往前,只见她走到眼前,擦身而过,没有一丝停留。
“然然!”方倾兮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包围,转身迫不及待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凌鸣然停住脚步,没有回头,“有事吗?”,语气冷冷清清的,如头顶那轮孤月一般清冷。
等半天没听见他开口,凌鸣然再次抬脚,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左手,力道让她整个人往回转了半圈。
“你……他…对你…好吗?”方倾兮看见她无名指上的那颗戒指,把原本要说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凌鸣然执拗地看着他吗,心里较劲道,“那你老婆对你好吗?”
“我没有结婚。”方倾兮对上她的眼神,又问了一遍,“然然…你现在过得好吗?”
“如你所见,很好。”凌鸣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后不来找她,现在却出现在这里,心里那股气始终堵着。
方倾兮垂下眼,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也是,他应该比我好多了。”
“然然,生日快乐,27岁后一定都会是幸福的。”方倾兮迅速调整好表情,语气似是祝福,又似是安慰,不知道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凌鸣然固执地问着,“你就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吗?”,心里的那丝期待忽隐忽现。
“是啊~看到你这么幸福,真心替你开心。”方倾兮又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挂着浅浅的笑容。
凌鸣然什么都没说,依旧固执地看着他,像是想看到他心里去一样。
“然然,以后好好的,我走了。”方倾兮看了她两眼,抬步转身。
又是以后好好的,凌鸣然听到这句话简直气炸了,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方倾兮!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今晚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见她气呼呼地喊他的名字,方倾兮的脚步顿住。
停了片刻,他头也不回地答她,“没什么,婚礼记得请我啊。”说完便继续往前走。
看到这男人的态度,凌鸣然觉得自己要崩溃,又吼了一声,“我没要结婚!”
方倾兮忽地转过身来,错愕地看着她,又看看车里的男人。
“我还没答应他。”凌鸣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萧泽的关系,千言万语只化成了这一句话。
听见这话,方倾兮快步向她走来,摁住她的双肩,看着她问道,“所以你是说,我来的还不算晚吗?”
凌鸣然瞥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呐呐地说,“你还没说你来干什么的。”
见她换回以前那副闹他时惯用的表情,方倾兮高兴得一把抱住她,“我来找你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凌鸣然在他怀里闷闷地问道。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我刚调到穗市工作,以后都可以陪着你了。”方倾兮解释道。
凌鸣然一把推开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冷冷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讽刺:
“怎么?现在觉得我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就回来找我了?那这次打算是几夜情啊?”
“我没有…然然…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方倾兮突然感觉百口莫辩,
“我去找过你,但是都看到有他陪你,而且当时我是真的不确定能不能来到你身边。”
“你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也不是!你当初什么感觉,我现在就什么感觉!”凌鸣然说完便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看着她炸毛的样子,方倾兮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性子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这次怕是要哄好久了。
他拿出短信,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
【然然,之前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我确实早已向现实妥协,以为那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不管我再怎么自欺欺人,心里想努力靠近你的想法总是疯狂地出现。现在好不容易来到了你身边,可以再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的。】
短信发送成功,没有回复,方倾兮回头看了看车里的男人,径直走了过去。
坐在车里的萧泽,目睹了刚刚的一切,才发现原来凌鸣然也会委屈得撒娇,会气得跳脚发怒。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确实也会心满意足地笑得很开心,但从来不会黏着他,也没试过跟他撒娇、抱怨或生气。
平日里的她总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偶尔见她撒娇卖乖求饶。
大概只有在初爱面前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吧,就像他的白月光闹他时那样,喜怒哀乐一下子鲜活起来。
见到方倾兮走了过来,萧泽主动下车问道,“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方倾兮点点头,“走吧。”
巷子深处的酒吧里,两个几乎陌生的男人为了同一个女人,坐到了一起。
相比之下,萧泽对方倾兮更为了解,先开了口,“我认识她很多年了……”
还没说完,就被方倾兮打断,“我认识她更多年。”
萧泽忍不住笑了出声,感觉自己年长的这几岁也不是虚长的,眼前这男人刚刚那话跟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说出来的也没什么区别。
不解他的笑意从何而来,心里又醋又不服气,方倾兮猛灌下一杯烈酒。
“原本打算出国前跟她求婚甚至结婚,给她一个承诺让她安心。”萧泽也干了自己那杯,复而开口道。
方倾兮又举起酒杯敬了萧泽一满杯,示意他继续。
“她很久没像今晚这么鲜活。”萧泽回了他一满杯,接着说道,“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我回来,要是看见她还没有原谅你,可就再也不让你了。”
“不用你让。”方倾兮自顾自地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萧泽只摇头笑笑,想起从前的自己,也是这般笃定自信的。
他其实知道半年后自己再回来,根本谈不上让不让的问题了。
从凌鸣然面对求婚有所犹豫那一刻,他就知道她还是放不下过去,就像他一样。
或许,面对心底里的白月光,谁都无法抗拒吧,即便明知那道光并不如心里想象得那么明亮,也会有昏暗熄灭的时候。
但是,萧泽就是想给眼前这个男人一点紧迫感,让他知道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他,也为了让凌鸣然尽快解开心里那道结。
“谢谢。”方倾兮喝完杯里的最后一滴酒,郑重地向萧泽道了声谢,就去柜台结账离开了。
看了看眼时间,知道凌鸣然大概会等他,萧泽起身回去了。
凌鸣然回家找出花瓶,把花都插好,又洗了个澡,就过去萧泽那边等他了。
等了一会,才见他回来。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闻见一点酒气,凌鸣然又问道,“你去喝酒了?”
“嗯,跟他一起喝了两杯。”萧泽没瞒她。
“怎么和他去喝酒,没打架你们吧?”凌鸣然真怕这两个男人做出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才做的事情。
看着她一脸担心的模样,萧泽好笑道,“没有,就一起聊了几句。”
“你们有什么好聊的?”凌鸣然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什么都可以聊啊。”萧泽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枚戒指,“鸣然,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凌鸣然不知所以然,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我要去国外访学半年,美国佛蒙特法学院,前一阵子就定下来了的。”萧泽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所以想着出去前先给你一个承诺,就挑在了你生日这天,不是故意这么晚才告诉你的。”
凌鸣然点了点头,她知道研究环境法的学者基本都是会去那边待一待,“那什么时候动身?”
“下周五。”萧泽又看了看她手里那枚戒指,“戒指不想戴的话就先取下来放着。”
被看穿了心思,凌鸣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也不是,就是太贵了戴着不安全。”
“你呀…”萧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继续宽慰道:
“鸣然,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无论我回来之后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只是身份不一样而已。”
凌鸣然鼻头酸酸的,心里有些难过,感觉好像在告别,“萧泽,对不起,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眼泪就唰唰地掉了下来。
“傻丫头,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爱你但心里也始终放不下她,不要责怪自己好吗?”萧泽帮她擦着眼泪安抚道。
凌鸣然哭得更起劲了,还一把一把地抽噎起来,伸手去抱住他。
“你看看,初恋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从来不哭的女孩一天之内都哭两回了。”
萧泽一手回抱着她,一手在她背上轻拍着,语气轻松地取笑她。
听到他的打趣,凌鸣然一下子破涕为笑,反驳道,“才不是因为这个!”
“那时因为不舍得我哭的?”也没等她回答,萧泽继续说道:
“那别哭了,我很快就回来了的,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会发现,27岁以后的人生都是熠熠生辉的。”
凌鸣然点点头,含着哭腔说道,“那你走的那天我去送你。”
“好。”说完又在额头上吻了吻她,“回去吧。”
“那晚安。”凌鸣然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看着她的身影,萧泽心里还真的不是滋味。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上谁了的,可是还是爱上了她。
是她重新让他的人生变得鲜活起来,打开了他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但是,他已经过了爱就要占有的年纪,也知道错过心里那道白月光有多遗憾,他不舍得她也一样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