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条短信,凌鸣然觉得自己简直自取其辱。
他的全世界,我也曾是他的全世界啊!
为了他的全世界,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向我宣告。
而在此前忐忑难眠痴心等待的那些夜里,他早已倒在温柔乡里夜夜笙歌。
此时此刻,凌鸣然只觉得自己真的又傻又天真,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坚信那个阳光磊落的少年还是一如既往地真心相待呢?
坚信那个少年无论在这社会中如何沉浮都不会骗她呢?
坚信那个少年绝对不会把她当做备胎之一来回挑选呢?
坚信那两次床笫之欢里还有一些他和她的爱情呢?
确实,那个少年不会,可他早已不是那个少年了。
……
沉浸在电话和短信的震撼中,凌鸣然久久不能自拔。
此后的四十多个小时里,中间除了上厕所和被父母叫出房间吃过一顿饭以外,她一直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
身心俱疲,像是泡在在无边无际的海洋里怎么游也游不到头,一合眼休息,便不停地往下坠。
脑海里与他有关的记忆全部涌出,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五年分手的画面与此情此景交叠,完美重合,她的无情,他的无情,默契地连话语都一样。
“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以后好好的,祝你幸福。”
那一年的凌鸣然,站在教学楼楼顶,哭得泣不成声,只觉人生从此失去了颜色。
那一年的方倾兮,摊在学校宿舍里,醉得昏天黑地,只觉人生从此暗淡再无光。
后来,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去遗忘、去疗伤、去释怀。
后来的后来,一步步地靠近,一步步的沉沦,就像一个编织好的陷阱,她越陷越深,而他却抽身而出。
这一晚的凌鸣然,躺在曾海誓山盟的房间里,再也没法哭得撕心裂肺,只剩下无声的眼泪。
这一晚的方倾兮,在曾共度春宵的那张床上,在另一个女人身下承欢,尽享翻云覆雨之乐。
在这布满回忆的房间里,处处都有他的影子,连床单都是两人高三毕业畅谈未来,情到浓时滚过的那一张。
窗帘后面,就是他不久前刚买好的婚房,只不过新娘不是她。
明明身处气温仅有5℃的寒冬正月,却感觉是在南方的艳阳天里,被烈日反复炙烤,来回煎熬。
分不清白昼和黑夜,只觉得日月无光,百感交集。
一时之间,凌鸣然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好像是惊愕的、难过的、生气的、失望的、嫉妒的,五味陈杂。
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接受现实地自嘲自讽,再到久久不能平息的气愤。
她实在难以相信,那个一同长大的男孩,会长着长着就变了。
那个明媚如阳光的少年长着长着就变成心机似海深的男人了。
可是,三个多月的画面层层叠加,告诉她的现实就是这样。
自始至终,他都在游刃有余地挑选着合适的结婚对象,百般比较,万般衡量。
而她,却是破釜沉舟地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爱她所爱,无问西东。
如今,沦为一个落选者,甘还是不甘?幸或是不幸?
凌鸣然觉得自己是不甘的,不甘心就这么输给时间和空间,最后输给一个后继者。
同时也是甘心的,因为他早就不是她爱的方倾兮了,早就不爱她了,那又有何可不甘的。
于梦想和未来而言,她是幸的,庆幸没有被那早已面目全非的爱情蒙蔽双眼,不至于覆水难收。
而她却也是不幸的,在时间恩赐一切又席卷一切的长河中,她不幸弄丢了最好的他,再无返回上一键的可能性。
最为可悲可笑的是,方倾兮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五年的空白格,而她一遍又一遍地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直至天真幻想被事实彻底击破,凌鸣然才恍然大悟,可怜又可笑。
诗经就已早早道出的真谛,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而她时至今日才肯相信,旧爱誓言像极了一个巴掌,每记起一遍就挨一个耳光。
更何况,在他眼里,她才是先背信毁诺的那一个,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腔怨气难以排解,也不知道是气他还是气自己。
不是气他不要她,也不是气他不爱她。
而是气他再不愿意全身心投入爱情,可这又是她亲自给他上过的一课,只能气自己。
气他虚与委蛇,再不肯真诚相待,可这也是她早已察觉却还盲目偏信,还是只能气自己。
凌鸣然原本不信命,坚信人定胜天,自己想要的便自己去努力争取。
那场年少的爱恋,本就情深缘浅,是靠着男孩女孩的坚定得已缘启,继而相守。
只是命运实在弄人,女孩选择向现实妥协,男孩没有守住他的爱情,未能善终。
时间流转,峰回路转,缘分让他们再次相遇。
女孩鼓起勇气面对一切,男孩早已不再相信爱情,终究缘浅情也浅。
这命运由不得凌鸣然不信,爱情从来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错过的便是错过了。
亲手将所有的幻想和期待捏碎之后,凌鸣然重新活过来了,再次向现实妥协。
新年初始,疫情的消息铺天盖地地袭来,触目惊心的数目一天天飞涨,一条条生命无声逝去。
国难当头,尽显人生百态,其中却不乏一批又一批逆行者的身影,为其热爱的所奋斗。
凌鸣然只觉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即便岁月以刻薄和荒芜相欺,还是要继续与生命的慷慨和繁华相爱。
自己无疑是幸运的,人生暗淡光时,总有那些可爱的人儿拉她一把,还有热爱的事业呼唤着她为之奋斗。
经历过了度日如年的半月颓废,凌鸣然再也无法容忍自己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颓废下去。
木已成舟,再不甘再不愿,也改变不了什么。
人间值得,他不值得,她走回了自己的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