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两周后,凌鸣然接到方倾兮大学室友许泓的电话。
号码还是当初两人上大学后存下的,当时两人害怕有急事联系不上对方,互留了和彼此关系最好的室友手机号,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后来还未有这样的不时之需,两人就分手了。
那天,凌鸣然收拾好多日阴霾的心情,出门去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准备买几个蒸汽眼罩。
连着在宿舍哭了两个星期,又一直彻夜失眠,她的眼睛又肿又痛,再加上冬天皮肤干裂脱皮的厉害,实在熬不下去了。
听室友说蒸汽眼罩可以补充水分,舒缓眼睛,有助睡眠,她决定买来试一试。
凌鸣然刚好眼罩从店里出来,就接到了许泓的电话,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走到转角处墙边。
“你好,我是方倾兮室友许泓。你们……”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好,我知道,嗯…有什么事?”凌鸣然答道。
“你们…怎么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对面问道。
*
前段时间G大秋季校运会的时候,凌鸣然去学校看方倾兮比赛,和许泓见过一面。
方倾兮体育一直很好,经常在校运会上斩获奖牌,到哪都不少女生为他加油呐喊。
但凌鸣然认识他的时候已经初三下学期了,没赶上最初中最后一次校运会。
后来两人高中也不在一起,更是无缘亲眼目睹。
好在大学也有校运会,只不过两人的校运会时间撞一块了。
凌鸣然没报名比赛项目,那天开幕式之后就偷偷溜了出来,赶去G大看方倾兮下午两点的两百米决赛。
凌鸣然到G大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方倾兮在学校门口接到她之后就直接去了操场。
她那天穿着一条白色小短裙,与整个运动会的氛围格格不入。
方倾兮搂着她经过他们学院那几个帐篷的时候,凌鸣然感觉到吸引了不少目光过来。
方倾兮在军训的时候便在文艺汇演的舞台上公开表示过自己有女朋友,还把女朋友夸了一番,直截了当地断了他们班上不少女生的念头。
但那天是方倾兮女朋友第一次出现,众人好奇地多看了凌鸣然几眼,还有几个男生在边上起哄。
方倾兮大大方方地介绍过凌鸣然后,把她带到一顶帐篷底下,还托班上的同学多加照看,然后就匆匆赶去检录了。
凌鸣然不太习惯和陌生人相处,再加上帐篷离跑道有点远,她近视看不清。
于是和方倾兮同学打过招呼后,她就拿了一支水,站到200米终点附近的跑道旁等着了。
大学的校运会不像高中,环着跑道加油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处,只有终点处这边人多一点,清一色都穿着短袖T恤,印着不同学院的logo。
她穿着小白裙,站在红色的塑胶跑道旁,显得遗世独立,特别引人注目。
比赛枪声一响,方倾兮嗖地一下就冲出来了,速度很快,快到凌鸣然只看到一道身影。
他在第四道起跑,然后一直领先在前面,身后被第二名第三名紧咬着,拉不开差距。
凌鸣然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水,也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大声喊了好几遍,“方倾兮加油!”
她其实胆子很小,在公共场合特别容易害羞,尤其害怕在不太熟悉的环境中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可她看到他一直奋力向前奔跑仍然甩不开对手的时候,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不由地屏住呼吸。
她最喜欢他认真努力的样子,看着跑道上的他一如既往地坚定向前,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内心想为他加油的欲望愈来愈强烈,加油声便一便便地脱口而出了。
方倾兮似是有所感应一样,猛地加速冲刺,甩开其他选手一米多率先到达终点处。
他在终点处缓了两分钟,走到凌鸣然身边,接过她的水,猛灌了两大口,有几滴水从嘴角溢出,流过滚动的喉结,顺着领口落入还猛烈跳动着的心口处。
正午的太阳底下,阳光刺眼,凌鸣然有些睁不开眼,脸上泛着红,额角两鬓处渗出几滴细汗,沾湿了些许刘海。
她半眯着眼,目光落在方倾兮喉结处,觉得他运动完喝水模样好性感,咽了咽口水不太自然地撇开视线,不经意地夸道,“你体力真好,前面跑得那么快,后面居然还能加速!”
方倾兮解完渴,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戏谑道,“我体力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然后便将凌鸣然一把抱到怀里,倚靠在她身上休息。
两人的心跳透过衣服,交织在一块,不知是谁带乱了谁的节奏。
周围的目光似是更加集中,欢呼声、起哄声不断。
凌鸣然被这猝不及防地当众秀恩爱吓着了,轻轻推了他一下,提醒道,“好多人看着呢~”
方倾兮揉了揉她头发,懒懒地说道,“没事~”顿了一下,又说,“晒了这么久,头发都烫了,走吧,回我宿舍凉快会,我顺便冲洗一下换身衣服。”
说着他就拉着凌鸣然往宿舍区走了。
方倾兮宿舍那栋楼是男女混住的,男生住1-3楼,女生住4-5楼,凌鸣然不用登记也能进去。
他的室友都还在校运会那边,方倾兮把她带到自己的位置上,床位是上床下桌的。
跟凌鸣然吩咐了一下,让她累的话可以上去休息,方倾兮就进了浴室。
凌鸣然没打算上去睡,坐在方倾兮椅子上细细地观察下面的布置。
方倾兮把桌面和书架都收拾地很干净,他把她送的东西都带来了,整整齐齐地摆在一个地方。
她好奇地脱鞋站在椅子上往床上看了看,果不其然就看到枕头上套着的是她绣给他的十字绣枕套。
枕套上面是一个男孩举着一片荷叶帮女孩挡雨的画面,就像有一次他们出去野餐时突然下雨的时候那样,枕套右下角处,还绣着“FQX?LMR”的字样。
看到在他的生活中随处可见她送他的东西,凌鸣然的心里满满当当的,高兴又满足。
没多久,方倾兮就出来了,凌鸣然一把抱住他的腰,抬头问道,“你都带过来了啊,日记本也在吗?”
他们高中时异地,学校里面又不给用手机,两人每天坚持写日记,把当天想和对方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以解相思之苦。
然后放假见面时再交换,三年坚持下来,已经写完好几本了。
“在啊,锁在柜子里。”说罢,方倾兮便吻了下来,凌鸣然条件反射地闭眼。
不知吻了多久,外边传来了掏钥匙开门的声音,方倾兮才松开她。
接着宿舍门就被推开了,方倾兮的一个室友回来了,那个室友就是许泓。
*
电话这头,凌鸣然没答,这段时间已经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她都是一句“不合适”带过,不愿多说。
没等到凌鸣然的回答,许泓叹了口气,接着道,“方倾兮这两个星期一直在宿舍喝酒,喝醉了睡,睡醒了又接着喝,连课都不去上了。”
听到这话,凌鸣然眼泪倏地一下就掉下来了,紧紧地压住哽咽声,张张口想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咬咬唇说出的却是,“麻烦你…帮忙看着他好吗?别让他做什么傻事。”
电话那头又叹了口气,“我会的,你们到底怎么了,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吗?”
凌鸣然再也忍不住了,感觉心脏紧紧好像被人揪在一起,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她匆匆说了句“拜托你了,谢谢。”便迅速地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凌鸣然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顺着墙边蹲了下来,埋头痛哭起来,也不管引来了周围多少目光。
眼泪似开了闸,一泻而出,泪水的盐分不断刺痛着脸上早已裂开的皮肤,她一遍又一遍地捂着心口,怎么也没法缓解那阵由心理到生理的疼痛。
是啊,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可是凌鸣然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这一切全是她一个的选择,但她还能怎么选?
此后五年,凌鸣然又问过自己很多遍,她是不是选错了?走另一步会不会好一点?
可是没有答案,她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