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沃伦为首的黑手党团伙集体覆灭,他们在佛罗里达州的故事翻开了新的一页。各路记者蜂拥而至,四处打探,都希望能挖到点独门新闻。而大门紧闭的“财富钥匙”俨然成为记者们蹲守的据点,他们甚至在马路上扎起帐篷,警车时不时呼啸而来赶走他们,记者们在警车过来的时候会撤退到周边的街道上并设置路障来阻拦警察的驱赶,双方的对抗逐渐暴力起来,警察逮捕了两个人。渐渐地,记者们意识到杜博斯什么也不肯说,他们也失去了蹲守的乐趣纷纷然怏怏离去。宝拉.加洛韦,作为官方指定的检方律师,在每次的新闻发布会上发布着索然无味的讲话,帕切科,作为FBI的新闻发言人,更是拒绝参加任何新闻发布会。官方透露的信息少之又少,记者们只能在麦克多弗法官的住宅和菲利斯.图尔班办公室外面拍一些照片,这个故事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野。
现在这事由FBI和检查官们接手了,司法行动委员会也慢慢的置身事外,的确,这个小机构在几乎没有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挺过了风暴倒是谢天谢地了。斓曦和盖思马接到寥寥可数的几个记者的电话,他们也只是敷衍了过去。他们和其他人一样从电视或报纸、网络上查阅相关报道,这些报道错误百出、脑洞大开让他们啼笑皆非。从司法行动委员会角度来看,他们已经结案了,目标人物身陷囹圄,继续调查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对斓曦来说,日子依然煎熬,她很难从这个案子中把自己解脱出来全身心的投入其他的案子中。她职业生涯中最大的案子结束了,但常常不由自主的陷入一种缥缈的超脱中,神游间不断闪现案子的破碎细节。她现在常常和帕切科约会,两个人谈天说地,心神荡漾,只有这时候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两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斓曦回家时远远看见一个男人悠闲自在的坐在她门前的台阶上,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面容不由一阵紧张。斓曦坐在车里拨通邻居西蒙的电话,西蒙从门缝中看到那个男人,以防万一他推门出去站在走廊上,斓曦这时才敢往家里走。
那个男人穿着白色的T恤和卡奇短裤,棒球帽压低低的让人看不清面容,当斓曦出现在走道里时,那个男人抬起头微笑着打招呼。
是格雷格.迈尔斯。
斓曦向西蒙道谢,西蒙带着警惕并狐疑的表情回去了。斓曦打开门让迈尔斯进门,直言不讳的说:“我当你被杀了。”
迈尔斯自嘲般的笑了笑:“基本是命悬一线,还好我现在活着,有啤酒么?”
“在冰箱里,顺便帮我带一瓶。”
两人打开啤酒,斓曦问道:“你见了卡丽塔没有?”
“我们昨天晚上还在一起,谢谢你们把她救出来。”
“一句谢谢就完了?迈尔斯,你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说什么?”
“所有的事情,案子已经结束了,你也该和盘吐出了吧。”
“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是的,当然是的,在这个故事当中,我们都是你的棋子。来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迈尔斯沉默了,他仰望着天花板整理思绪,思索着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几分钟后,他仰起脖子把啤酒一口干掉,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嘴巴,下定决心般的开始说了:“就从我消失开始吧。我为什么会消失?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这是我备份计划的一部分,我早就猜到FBI会介入调查,事情会逐步发酵。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我无故失踪,FBI和你都会觉得我可能被杜博斯杀了,这又涉及到一宗潜在的谋杀案,FBI不能坐视不管。我真心不愿意FBI介入事件的调查,但是没有FBI的介入,凭借你们这个机构的能力是无法办案的,我的判断对吗?”
“有一定的道理,但你的消失并没有起到关键作用,只是让调查陷入了扑朔迷离的境界,而且FBI并没有因为你的失踪而调整他们工作的进度。”
“哦?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找到了突破口?”
“通过DNA血样检测,我们得到了皮卡车司机的血液样本,然后通过DNA比对找到这个人,这时FBI就有足够的把握破案了,他们从这个时候起投入的大量的精力,一举击溃杜博斯和他的同伙。”
“你们是怎么拿到血样的?”
“这个我晚点再告诉你,你说你消失有两个原因,第二个呢?”
“第二个原因比第一个原因重要的多,那是因为真有人要谋杀我。你知道我住在船上,有一天早晨我正在检修机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陌生而冷静的声音:‘是迈尔斯吗?’我第一反应是库利,但感觉又不像,于是我用另外一部手机给库利打电话,库利说那个人不是他。我立刻明白我已经被跟踪了,那个打电话的一定是杜博斯的杀手。我当机立断,收起电脑,穿上外套,带了些现金,我对卡丽塔谎称上岸去商店买点冰和其他的一些生活用品,在码头随便雇了辆车离开我的船,然后我辗转去了迈阿密隐藏起来,我把手机什么的都藏在远离我的地方。”
“你怎么能让卡丽塔一个人留在船上?”
“我知道杀手的目标不是她,他们也许会威胁她,恐吓她,但最终还是会放掉她的。当然,这也有风险,但我必须把她留下来,库利,你,FBI可能会认为我被杀了,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抓去问话,所以她必须什么都不知道的留下来。”
“你这个混蛋,你跑了,库利也跑了,就把一个女孩留在危险中。”
“这的确是事实,但我只能在坏的结果和更坏的结果中选择,要不逃走,要不吃子弹。库利也消失了,但他是因为我的消失而心惊胆战,不得不躲起来。”
“好吧,现在你回来了,上帝保佑你。”
“斓曦,是我们推动了整个事情的进程,库利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着智囊的角色,他已经筹划许久了。他才是幕后操控者,是他安排的乔海伦,也是他联系的我,我只需要在诉讼书上签字,然而这差点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乔海伦也很危险,你知道吗?”
“但她得到了报酬,相信我,这些报酬可以弥补她的损失。”
“你的意思是乔海伦是库利布的局?而且他们以前有过交往?”
“只能说双方都有意愿吧,他们俩二十年前就认识,分分合合多次,他们俩相互了解。”
斓曦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摇了摇手中的啤酒,缓慢的走向窗边对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迈尔斯接着说:“我们三个人共同策划了整个事件,但发生了意外。你的同伴被杀了,我们比较幸运没有受到伤害。对此我常常自责不已,如果上帝能让这一切重来一次,我一定不再策划这样的事情,我们三个人都没有预料到他们如此心狠手辣。”
斓曦并不搭话,她问迈尔斯:“你应该常常搜索相关的新闻吧?”
“是的,每一篇我都看。”
“那你应该知道帕切科特工?”
“当然知道,他是FBI负责这个案子的人。”
“现在他是我男朋友,我想他希望能够听听你的故事。”
“没问题,让他来吧,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FBI对杜博斯集团的调查又持续了14个月,并提出了6份起诉书。一共有39个人被逮捕,这些人都被法官认定有潜逃的风险而不予保释。其中一半的人只是参与了集团的商务运作,他们对其中的犯罪事实所知甚少,他们被冻结资产,失去自由,这些人急切的想要同法庭争取辩诉的机会。在沃伦.杜博斯关押了六个月之后,大约有十几个共犯愿意作为污点证人来指控他们的老板杜博斯。坚固的屏障从边缘开始被撬开,套在真正的恶棍脖子上的套索越来越紧。但是核心人员依然只字不吐,这些人包括那十一位公司管理者和五个黑手党核心成员。
但不是所有人都铁板一块,加温.普林斯,他拥有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管理学学位,任职于财富的钥匙赌场,他了解很多赌场经营中出现的不法行为,他的委任律师带话给检察官,当事人原因和盘突出他知道的一些信息以换取缓刑的机会。
据普林斯交代,每一张牌桌——二十一点,德州扑克,轮盘赌,骰子局——都设置了一个隐秘的现金箱在桌子下面,而丢在这个现金箱里面的现金是非常可观的。为了玩家方便,每张牌桌上玩家都可以直接兑换筹码,而在牌桌上兑换筹码的现金就会塞进这个现金箱中,二十一点的牌桌可以获得很多现金,轮盘赌次之。赌场从不打烊,就算是圣诞节也营业到平安夜早上五点。带枪的警卫每天都收拾好现金箱,把它们放在小推车上,然后再换上同样的空箱子。这些箱子最后都被送到一个巨大的保险柜中,在这里有四个专业的会计——他们称之为会计团队——每天的工作就是清点这些箱子里面的现金,每个会计后面都站着一个虎视眈眈的警卫,还有不间断的监控布置在四周,每个箱子按规定都要清点四次,正常情况下每天需要清点六十个箱子。普林斯的任务是每天早上把一个标号为BJ-17的箱子从最高的那个二十一点的牌桌上搬下来放到小推车上,但在小推车进入保险柜之前便将其取下来。他默不作声,而警卫也装作没看见。这个BJ-17的现金箱,普林斯会带着它走进监控盲点的一个小房间,然后将这个现金箱放进一个带锁的抽屉里,他会锁上抽屉,但会有另外一个人拥有另一把钥匙——他认为这个人可能是酋长,这个人会每天到赌场里来取走现金。
平均来说,二十一点牌桌的现金箱子每天大概收到两万一千美金,普利斯估计这个箱子每年至少有八百万美金的收入,而这些钱是不入账的。
那张桌子的监控录像每隔三天就会被神秘地抹去一次,没人提过质疑,谁在乎呢?这毕竟是在部落的地界里。
普林斯是三个将现金盒锁入抽屉的人的其中之一,现在这三个人都在监狱里蹲着,他们等待着被起诉,等待着漫长的刑期,当普林斯缴械后,其他两位很快也放弃抵抗,这三个人宣称他们仅仅是按要求办事,他们也知道酋长也不是自己拿走所有的钱,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用来贿赂其他人。但他们的工作要求他们不问不说,所以他们知道的细节也不多,这三个人都声称对沃伦.杜博斯所知甚少。
赌场已经关门三天了,大约有两千多人失去了工作,部落承诺给原住民的分红也岌岌可危。塔帕科拉部落开始躁动不安,他们花费高额的费用聘请了律师,最终说服法官他们可以改过自新,作为条件,赌场必须聘任专业的管理团队来经营并接受监督。
卡佩尔酋长在监狱里发呆,他将面临数十年的刑期。部落的其他成员觉得酋长的所作所为损害了部落的荣耀,百分之九十的部落居民要求进行新一轮的选举,卡佩尔父子不出意外的落选了,两个月后,格雷特警长被选举为部落酋长,他当选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威尔顿.马切承诺将他的兄弟释放出监狱。
给沃伦团伙辩护的律师团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他们没法获得报酬了,沃伦希望能够聘请一些刁钻奸猾能钻空子的大律师,但法官拒绝释放冻结的资金来支付他们的律师费,同时断然指派了几位资深的刑事案律师来为团伙成员们辩护。
相对于他们的商业犯罪而言,谋杀指控更容易被确认,克莱德.维斯特伯不会出现在法庭现场,谋杀指控共有五名被告人出席聆判,但商业犯罪的审理共有二十余名被告。加洛韦检察官决定尽最大努力来推动谋杀案的审判和定罪,当确定团伙成员那些罪当诛后,在对剩下的人进行商业犯罪的审判。她预计谋杀案的审判可能会持续十八个月或者更久,而商业犯罪的审判也许要耗费两年时间。
2012年4月,距离这些人被逮捕大约六个月时间,法院使用一个臭名昭著和有争议的法规来指定拍卖机构开始拍卖涉案资产,拍卖物包括九辆豪车,四艘游艇,两架公务机。辩护律师提出对拍卖行为的反对,他们认为他们的当事人在未被定罪之前,在技术上,理论上仍然由可能被认定为无辜,拍卖行为是草率而且为时过早。但法律就是法律,反对意见没有被采纳,这次拍卖共计获得三百三十万美金。
一个星期后,他们又以二百壹拾万美金的价格卖掉了一个商场,杜博斯的商业帝国渐渐被瓦解。
在这次拍卖会上,有一名律师代表弗娜.哈奇——雨果的妻子出席,在拍卖会后,根据民事法令他代表弗娜要求获得拍卖款中的十万美金,同时通知财产接管人打算法律留置这个财产,随后,斓曦也申请了伤害补助。
从麦克多弗和图尔班家中所查出的这些珠宝、现金、财产很难追踪到同杜博斯的商业帝国有关联,FBI查询图尔班的一些记录后,有些线索逐步浮出水面。通过一系列离岸公司,这两位女士在巴巴多斯卖了一栋别墅,在新泽西城卖了一个公寓,在新加坡也拥有地产,这些不动产目前市场价大约为六百三十万美金,他们在世界各地控制了十一个隐秘账户,大概还有五百万美金的余额,在司法压力下,一个新加坡的银行打开了一个在她们名下的一个保险柜,里面堆满了珠宝、首饰、纪念币、金条,估值约一千一百万美金。另外一家位于巴巴多斯的保险柜也坐不住了,那个保险柜里的珍宝大约值八百八十万美金,那四栋在兔子洞小区的别墅每栋售价大约一百万美金。
这些收缴的赃物将在FBI的安排下,由“惠斯勒基金”进行管理,这些物品逐渐进行拍卖,最后大约合计为三千八百万美金,这个数字让经办人都目瞪口呆。
格雷格.迈尔斯正式行文来申报他应该获得的奖金,这些奖金将由“惠斯勒基金”支付,麦克多弗女士也按流程提出抗辩,但这都无济于事。她如何来解释这些赃款?
塔帕科拉保留地聘请了律师来声明有些钱是归属于部落的,这个声明得到了法官的肯定。然而,有些钱可能永远无法追溯,而且当整个犯罪网络大白于天下时,有些情节表示部落的行为并非清白——虽然他们重新选举了正直的人作为他们的酋长。这三千八百万美金,法官判定当中的一千万作为奖金,其中五百万给了乔海伦,库利和迈尔斯各分得五百万。而且在杜博斯的资产清算后,他们还会获得丰厚的奖金。
2013年1月14日,事情过去了十五个月,这五个黑手党的主要成员在彭萨科纳市联邦法院的被告席接受审判,他们已经知道克莱德.维斯特伯和奇克.福尔曼将作为污点证人,而且克莱德已经认罪了。他们并不清楚奇克.福尔曼如何被警察找到的,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的盛宴已经落幕,迎接他们的将是漫漫长狱或者是死刑。
庭审现场座无虚席,宝拉.加洛韦作为检方律师,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她的工作。她第一个传讯的目击证人是维娜.雨果,第二个传讯的是斓曦,现场展示了大量的图片和视频证据,她在法庭上讲述了一整天,累的精疲力竭。许多雨果的亲戚都来到现场听众席上座着,他们看着道奇皮卡被偷走的视频;开车的人进入超市的视频;看着福尔曼详尽的描述;看着克莱德.维斯特伯被宣判有罪时目光躲闪,低头不语;然而坐在被告席上的五个人均沉默不语,他们被绑在一根绳子上,每个人都无法逃脱。
陪审团商议了六个小时,这五个人均被判定有罪,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宝拉.加洛韦作为检方律师申请对这五个人的死刑判决,但法官在审判沃伦.杜博斯及汉克.史库尼时遇到了一些小问题,的确是沃伦下的命令,而汉克安排了执行的细节,但是并不清楚其他三个人对这个事情是否知情。法律规定,如果一名黑帮成员因为帮派的安排而去实施犯罪行为,无论帮派的其他成员是否卷入都要负有罪责,但陪审团无法说服自己给其他三个人宣判死刑,不过拒绝假释是没有问题的。
当这五个人被投入监狱时,宝拉.加洛韦依然孜孜不倦的挖掘案件中的其他犯罪分子,大部分被控诉的人被同意减刑,平均入狱时间为六个月左右。
在被捕的人员中有一个名叫威利斯.莫兰的家伙,他有个兄弟曾经被谋杀了,在审讯他的时候,他透露自己对小马切妻子和桑被谋杀的事件知道内情,但是让小马切被判入狱的告密者蒂格.罗布雷斯已经人间蒸发了,FBI对这个案件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交代完他所知道的一切后,FBI同他达成了一项认罪协议,根据协议,他将只服刑已经在监狱里度过的时间。
一年前,威利斯.莫兰曾经同德尔加多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德尔加多是沃伦的御用杀手,根据威利斯.莫兰的描述,德尔加多总是熟练的让人失踪或死亡,他判断小马切妻子和桑的死亡就是德尔加多一手炮制的。
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帕切科将会把杜博斯的其他故事慢慢展开。
在宣判后的两个月,麦克多弗和图尔班两位女士也被带上的审判席,她们的律师团队人头攒动,她们已经承认自己受贿罪和洗钱罪,现在是审判的时候了。法官对图尔班女士进行宣判,入狱十年。
然后法官翻阅着麦克多弗女士的档案,他义愤填膺的指责被告“异乎寻常的贪婪”,她“令人厌恶的谎言”以及她对相信她的选民们“及其懦弱的背叛”,稳定的社会是建立在公平正义的理念之上的,而“像你我这样的法官”是来确保所有公民都受到保护,不受腐败、暴力和邪恶势力的侵害……这名法官的宣判激烈地持续了30分钟,令法庭上的许多人感到震惊。麦克多弗女士,在十七个月的牢狱生涯后,依然藐然站立在被告席上,她挺直了腰板迎接着法官的狂风骤雨。她没有流泪,漠然的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法官,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她最终获刑二十五年。
斓曦,坐在前排听众席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