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起急忙伸手将师叔祖揽在怀里，口中大喊道:“师叔祖！”旁边十七也一脸焦急的走了过来，可是还是不善言辞，没说一句话。
“喊什么？”师叔祖嘴唇已经有些发紫了，虚弱的说道。
马起咬着牙，这三个月来三人日日在一起同吃同睡，师叔祖于他更像是自己的师傅一般。
“时间到了，就死了呗！一个个哭丧着脸。”虚弱的老人笑着骂完，顿时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口黑血从嘴里咳出，染在了被敌人鲜血浸红的衣襟上。
马起右掌托住师叔祖后心，纯阳的内力源源不断的送到师叔祖体内，想要修复他已经受损了的经脉。
“别费力了，是苗疆毒药，没用的。”师叔祖又猛咳两声道，“马起，你之后千万小心，南诏国苗疆的花草毒素，矿石奇毒，走兽飞虫之毒各个见血封喉，今日这帮人既然有……有这种……毒……毒药，以后就一定会有……南……南诏用毒高手出现，千万小心。”
马起看着师叔祖说到后来已是断断续续，无力回天，不由得红了眼睛。若是旁人，此时只怕已经毙命，便是师叔祖也是仗着宏厚内力，才支撑到现在。
“是！弟子谨记！”马起咬着牙，强忍着不想让眼泪从眼眶中冲出来。
“十七。”师叔祖费力的侧过头看着同样眼眶通红的丑陋少年。“你孑然一身孤苦伶仃，日后就跟着你马起师兄，若是想通了要习武了，就让他传授你本门散手，本门散手至刚至阳，大开大合，跟你的体质极为符合。”师叔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嘴唇开始剧烈抖动了起来，双手瘫软着垂在胸前，已经没有力气抬起了。
“是！师傅！”十七声嘶力竭的喊道。
“听你喊一声师傅，也知足了。帮我把昨天藏的鸡腿拿出来，在怀里。”师叔祖已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马起急忙将他怀中的鸡腿摸了出来，轻轻放到嘴边。他大大的张开嘴一口将鸡腿咬住，却是怎么也撕不下来。
老人面色已经发黑了，呸的一口将鸡腿吐了出来狠狠地道:“他奶奶的，连……这玩意都咬不动了，我这一世吃遍七国三江，喝遍九州十府。也算是……不虚此……”话未说完，马起只觉的怀中老人一软，已经去了。
二人看着眼前连一口鸡腿都没吃上的长辈，再也忍不住，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马起轻轻的将师叔祖放到地上，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到他的身上。这时他才发现师叔祖右臂内侧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小划痕正在淡淡渗出黑血。
十七跑到床边拿着床单被褥，将师傅裹在里面，转身竟是跳出了窗去。
马起怀中紧紧抱着师叔祖，他知道十七是去选棺材去了，这个孩子虽然不善言辞，可也是性情中人。他不同于马起二人乃是散手一脉活着的最后两位传人，他只是与二人萍水相逢，起初甚至对师叔祖有些敌意，这三个月下来竟是将二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
看着刚刚下的雨，在地上已经结成了薄薄的一层冰，老天似乎感受到了这个散手泰斗即将辞世，竟然在这冬天下了一场大雨。
十七回来了，扛着一副棺材。这个时候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乱兵，又怎么会有商家开门做生意？看十七双手和头上的碎木屑就知道，他是生生抢来的。
二人将这个嗜吃如命的老人放到棺材中，十七和马起一人一边运起棺中人所教的武功，用手将钉子一下一下的钉到了上面。
从此，世间再无散手宗师。
天空依旧黑沉沉的，屋外乱兵嘈杂的声音如同一根棍子搅动着这个城中所有人的心。一阵又一阵的寒气从打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似乎是冬天在宣示着自己的领地。
二人将师叔祖埋到了城郊，再回到客栈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文泰。
“回来了？”文大人仅仅走了几天，便似老了几十岁似的，头上也新添了几根白发。
“文伯伯，你这几天怎么样？”马起问道。
“陛下领兵还未到前线，在开封府外被安北王伏击，二十万大军被十万冀州军杀得七零八落。皇上当场中了流矢，驾崩了。”文泰看着这个大侄子，将这几天的经历缓缓说了出来。
马起一脸震惊，当今皇上年龄不过二十，继位不到三年，竟是这样驾崩了！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文泰说着用眼睛瞄了瞄站在旁边的十七。
“没关系，自己人。”马起向文泰解释道。
“你父亲，是安北王杀的。”文泰看着马起的眼睛缓缓说出了一句话。
马起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位文伯伯，父亲与安北王情同手足，平日里只是会因为地方军事上的事情与安北王产生分歧拌几句嘴，怎么可能？
“陛下是隔代继位，前太子早亡，依先律本该是年纪最大的安北王坐上那把椅子，只是太上皇太过于疼爱长孙，这才不顾一众老臣的反对将皇位给了陛下。陛下登上大宝之后，看着势力一天天壮大的四位叔叔，起了削藩的念头。”文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道。
“这与我父亲有什么关系？”马起听到这里急忙问道。在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位安北王竟是杀害父亲的元凶。
即便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
“随后的两年间，陛下连诏东西两位藩王入京，砍了两位老王爷的脑袋。之后安北王日日提心吊胆，终于在今年春天开始下定决心要先下手为强，一年里问了你父亲七次，要不要跟他起兵。可是你父亲性情耿直，每次都是与反王不欢而散。直到最后一次，以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文泰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道。
以后的事情马起确实知道，父亲死前那几日，军中已经有了大元帅与安北王不合的谣言，可是一直父亲毫不在意。直到那一日入安北城面见安北王，回来便遭到了刺客刺杀。
现在看来，那是因为安北王忌惮父亲手里的军权，派高手伪装成北齐探子杀人灭口。果然之后不久，安北王便以清君侧为由起兵！
马起回想起那日几个刺客的刀法，虽然极为狠辣，可是却是对雁翎刀非常不熟悉，不是安北王派人假扮的又能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