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跟母亲提易寒的事,张晔只能再三跟母亲保证自己现在没有和同性在一起,更不要说影响学业了。
却不曾想就在两天后的晚上,张晔接到了项目导师的电话,导师说他一个在M市中心医院任外科主治医师的朋友给他打来了电话。
朋友让他帮忙转告他们法学院一个叫张晔的学生,说张晔的母亲发生交通事故重伤昏迷被送到他手上,张母身上除了身份证没有任何亲属信息,所幸和张母同行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知道张晔是在M大法学院读研究生,医生看是要找的对象M大法学院的学生便给张晔的导师打了电话想帮忙联系。
张晔赶到医院时,张母还在手术室里,18小时的手术后勉强救回一条命,但因为头部重伤而陷入重度昏迷,医生让张晔做好心理准备,一周内若不能苏醒就极有可能演变为永久性昏迷,也就是成为植物人。
张晔愣愣地听完医生的话回不过神,半晌后还是身边宋婶的哭声把他拉回了神。
宋婶和他们家是邻居,他们两口子是村里难得的老实善心人,当年张晔的父亲跑了后,他们家一下子没了主心骨,张母还被村里人挖苦,前些年张母全靠着宋婶作陪才挺过来,除了陪伴,宋婶家里人多日子过的宽松些,这些年也没少接济张晔母子俩。
张母对宋婶一家很是感激,后来张晔考去了M市,走前张母把他带去宋婶家里让他向他们保证往后想得到张母的地方,都得想着宋婶一家人,记着他们家这么些年对他们母子的恩。
张晔看着忍着不出声却不停抹泪的宋婶也红了眼眶,走过去拍了拍宋婶的背,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宋姨……”便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婶看张晔这样子,心里大恸,转过身来抱住张晔大哭,“晔子啊……晔子……”
“都怪我,都怪我!”宋婶痛哭,“是我明知道你娘这两天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还让她一个人在车站门口等!”
那天张母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挂了电话就转头找到宋婶说她要坐下午的车去M市,让宋婶帮忙顾着家里的地。宋婶看她慌慌张张着急得很,实在让人放不下心,也就没有细问什么原因,直说要跟着张母一起去。
两人收拾了东西马上出发,走到镇上正赶上每天一班去附近县城的班车,到了县城再坐火车,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到了M市。
由于火车票买的是硬座,两人结结实实是几天没有休息,精神都有些不济,迷迷糊糊走出了火车站才想起来向人问去M大法学院的路,好在路边的年轻人看她们人生地不熟的,同她们说公共交通怕走错,M市火车站有直接到M大的班车,她们可以去火车站工作台买票。
宋婶看张母满腹心事怔怔的样子,叹口气让她在路边等,自己过去买票。等她买完票出来,远远地看着张母低着头无意识地在往马路中走,突然一辆轿车从拐角冲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喊,就看见那辆车直直地撞上了张母……
“就我过去问路的工夫!就一会儿工夫……”宋婶泣不成声,“等我跑到你娘那边,就看着你娘倒在那儿,周围全是血,怎么喊人都不应了……”
张晔红着眼拍拍宋婶的背,“姨,这不怪您……”宋婶这一哭反而让张晔冷静下来,他想了想,“姨,妈来的路上有跟你说她为啥这么着急来M市吗,而且还要瞒着我?”
宋婶一听顿了顿,抹了抹泪回忆道,“我看你娘那模样也不好细问,只知道她说要去找一个人,听你娘的语气应该是个有钱人……具体啥事我也不清楚,只是你娘一直念叨着一定得说清楚,不能让别人把你一辈子毁了。”
张晔皱眉道,“前两天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有一个手上戴蓝戒指的女人来找过她,说是我们学校的,姨你听妈说起这事儿了吗?”
宋婶点点头,“你娘是有提起过这事儿,说对方看起来就是富贵人家,就担心你在外面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
“那这次妈要见的人也是这个人吗?”
“那我就不清楚了,”宋婶叹口气道,“只是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在乡下哪里接触过别的人,M市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你娘执意要来M市又是为了你,我估计和上回那事也脱不了干系。”
……
再后来就是一段焦头烂额、浑浑噩噩的日子,张母一个星期后仍然没有醒来,张母一直在乡下务工,其他的事也不懂得,自然是没有任何医疗保险,光治疗费用就花光了张晔母子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尚还不足。而张母因车祸时脑部出血影响了正常供氧,在昏迷状态下仍然需要借助呼吸机呼吸。医生说张母有极大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了,后期如果有好转或许能够自主呼吸,能拆下呼吸机后张晔可以选择把张母带回家照顾,只是这个好转的时间现在也拿不准,近期出院至少是不可能的了。
每天住院费用就高的吓人,再加上治疗和呼吸机的机器费用,远远超过了张晔可以负担的数额。张晔想尽一切办法东拼西凑借了些钱,勉强填上了前一个星期的所有费用,但对后期的一切费用,张晔实在是无能为力。
张晔想了整整一夜,想到了他的导师前段时间提到要带他一起做的一个项目,这个项目是张晔导师和工科的一个导师合作的跨专业项目,法学负责理论和可行性分析,而工科那边负责产品的制作。说起来确实工科占了大部分的功劳,但因为这个项目能顺利找到投资方是张晔的导师牵的头,那边的导师倒也大方,直接把这个项目改成了合作项目,要给张晔的导师分钱。
项目投资方是M市有名的科技公司,而立项也是一个博士生的项目,照理说张晔作为一个研究生,这个项目轮不上他的份,但张晔的导师很是看好他,有意留着他读博,又清楚他的家庭情况,因此便把他拉进了项目组。这样张晔每个月都有了一笔固定补助,此外等项目完成后,导师也许诺给他至少五万的分成。
张晔实在走投无路,项目还没完成,他想着去求导师预支给他最后的分成。或许是因为从小被人歧视,张晔一直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到迫不得已他定不会向导师开口,本想还想再等等,终于在医院的再一次催促下张晔看着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张母,走去病房门口打了导师的电话。
张晔想好了一切导师拒绝后的说辞,却没想到导师告诉他他们的项目被迫终止了,投资方说项目的推进速度无法达到他们的要求且发现项目的方向和他们想要的方向不契合,直接放弃了投资。
因为产品还在研发阶段所以只签订了项目资助合同收到了投资方的立项资金,但批量使用合同尚未签订,对方的行为更算不上违约,况且投资方也并没有收回立项资金的意思,他们也不好真的和对方撕破脸皮。
整个项目组这两天也是在东奔西走寻找下一个投资方,如果找不到下家,立项资金也就刚好能弥补这几个月产品设备购买的空缺,没有多余的资金还能给组员分了。
张晔听完后直接懵住了,半晌后他才能勉强让自己艰难地开口问导师怎么会毫无预兆地取消投资,是不是投资方最近经营状况出现了问题。
导师说投资方是一个大型公司,项目进度和方向显然是他们为取消投资找的一个借口,对方突然反悔的真实原因他们也确实不太清楚。
张晔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情绪,哑着声音开口问了一句投资方是谁。导师叹了口气,缓缓说了一句话。
就是那句话,张晔感觉脑子里“轰”地响了一声,然后似乎心里有些什么崩塌了,再之后,一切就都慢慢失控了。
导师说,“易氏,就是那个M市大型的跨国科技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