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作间,慕云还是没有回来,蕴蓉没有心思做事情,想了想,又去了云姐的办公室。云姐正在喝茶,看样子工作已经结束了,看到她笑着说:“有什么事情?”云姐平时都是很严肃的样子,刚来不了解她的人都会被她的表象唬住,以为很不好相处。蕴蓉知道,其实云姐对自己欣赏的人都是很和善的,对于那些工作不负责任的确实不留情面。蕴蓉知道云姐对她很友善,自己的工作也得到了云姐的肯定。
云姐示意蕴蓉坐,然后给她泡她了一杯花茶。蕴蓉看着曾经枯萎的花瓣在热水里慢慢舒展开来,就像一朵正在盛放的鲜花一般,是很大朵的她叫不出名字的花。云姐的生活是很精致优雅的,应该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女人,年轻的时候该是多出彩的女子啊!
“云姐,刚刚沈主编找我,问了一些我写的东西,说是你推荐的。还向我邀稿,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收回思绪,蕴蓉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你可以答应他,我觉得你写的东西很不错就推荐给他的。”云姐承认了自己所为,又解释一下,“沈于飞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关系一直很好,这次他到我们报社也是我邀请来的。他刚刚回国不久,之前就和我们另一个同学合开了一家杂志社,他应该给你看过了,是一家很有特色和品味的时尚杂志。所以给他看了你的文章,他大概也觉得不错就和你说了这些,你不用奇怪。”
“谢谢你,云姐。”这谢里有被肯定,也有感激。
“这没什么,要你自己有这个能力我才帮得上。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感情方面的困扰影响工作。”蕴蓉疑惑云姐怎么会知道,就听她话题一转,“不要奇怪我怎么知道,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你最近的失魂落魄。何况,我也是过来人,做文字工作的人本来就比别人感情要更细腻一些,就更容易陷入爱情,也更容易受伤。你是个好姑娘,看到你,我常常就会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难得看到云姐这样感性的时候,这和平时雷厉风行的她实在相去甚远。
“要听我的故事吗?”云姐今天确实不一样,也不看蕴蓉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也许,一个人孤单太久了就会有想要倾诉的欲望。
还记得我刚刚考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心高气傲,在学校里参加各种活动,也有很多男生追求我,俨然混的风生水起的样子。他在众多的追求者当中不算最出色的,不过因为知道我们来自于同一座城市,所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后来就走到了一起成为人人称羡的校园情侣。我们不像其他的校园情侣那样,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因为我们是一个城市里的人。我们约好,毕业以后就回到我们现在的城市,先找工作,然后就结婚。一切都很顺利,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称心如意的工作,他通过家里的关系就在本市做了公务员,工作很清闲;只不过我的工作要求到下面的小镇去历练一段时间。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结婚的计划,两边的家长看好日子,给我们准备好新房,只等着我们到时间回来出席自己的婚礼。就在婚礼的前两天,我本来请到的婚假是从婚礼前一天开始,不过我们领导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大姐,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这么仓促,提前半天给我放假。我后来常常想,如果我没有提前半天回去,大概一切就会不一样了,我可能会很幸福的参加自己的婚礼,然后或许幸福或许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吧。可是哪里来的如果呢?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既定的轨迹带着你只能跟随他的脚步前行,我们所能做的唯有选择的权利。
我坐最后的一班车,回到我们新房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为了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没有提前告诉他。当我兴冲冲的用自己的钥匙打开门时,看到的一幕让我瞬间崩溃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难道我们的爱情就是一场笑话吗?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但我当时什么也没有做,我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我原谅这样的行为,直接告诉他,婚礼没有了。
谁说爱情是永恒的呢?它大概是静止的。在那一时,一刻,彼此心许,就爱了,却是不能被保证和许诺的。事易时移,人心是那么的不可琢磨,谁知道下一刻,会爱上谁?当初他追求我时说过的誓言言犹在耳,转眼就能成为她人的入幕之宾。让我觉得我们四年的爱情就是一场笑话。
无论他怎么样苦苦哀求,第二天,我就回到了工作的小镇。我甚至一度庆幸过,幸好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远离他,不必被他纠缠。或许有着报复的成分在里面,很快,我就答应了小镇上一个男人的求婚,这个男人我一点也不了解,可是,他是最及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一个男人,我需要这样一个人来让自己忘记那样不堪的一段恋情。既然不再相信爱情,那么是谁又有什么区别?我甚至在他听到消息来阻止的时候有一丝报复的快意。这一丝快意更坚定了我嫁给那个男人的决心,很快,我们结婚了。婚后不久,我生下了一个女儿,然后我听说他也结婚了,对象并不是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女人,好像是别人介绍的一个护士。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没有结婚的时候,我只是一意的恨他,可是知道他结婚了,我的心里却空空的难受极了,也明白这个男人彻底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婚姻不幸福几乎是必然的,这样完全不了解的两个人和盲婚哑嫁也没什么区别,在我女儿六岁那年,我们离婚了,我坚持要了女儿,然后离开了小镇回到这个城市工作生活。我一心忙于事业,女儿就放在我妈那里照顾,只要有空我就会带她出去玩,她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希望。
我以为,我和他再也不会有交集,可是,在一次我带女儿去超市购物时竟然碰到了同样在购物的他们一家三口。看着他们幸福甜蜜的样子,我终究是意难平。好像入了魔障般,想,我的生活因为他变得不幸,他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幸福?就这样,我开始一步步的接近他,他有些犹豫又好像是愧疚,终究是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和她那贤良的妻子离婚。可是,我怎么可能会和他重修旧好?最终,他也是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我大概是个很坏的女人吧!我所依仗的不过是他曾经对我的愧疚,就这样任性的去伤害了另一个女人,她又有什么错呢?伤害人的所犯的错固然不可饶恕,被伤害的犯了错难道就可以原谅了吗?
后来,我的工作稳定下来,就接了女儿和我一起生活,我没有打算再婚,他也是一个人独自生活。大概,这是对我们的惩罚或者是自赎。其实,当初我们是有选择的机会的,我的愤怒左右了自己的理智,因为恨他对我的背叛,因为意难平,所以我一错再错,到如今无可挽回。也许,我对于爱情还缺少了信任和宽容。所以,爱情也不再信任我,不再对我宽容。我的生活里除了女儿就只有寄情于工作,现在女儿上初中,在学校寄宿。我回到家,在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没有一个说话的人,有时候也会从心里感觉到寂寞孤独。
沉默良久,蕴蓉出声“那,你现在还恨他吗?”
“我早就已经不恨了,在他离婚以后,我甚至还有些愧疚。”云姐声音显得空洞无力,“大概我还没有坏彻底。我知道你想说,既然这样,为什么又没有和他在一起?若是当初,我能对他宽容一些,原谅他一次,那我们可能会是一对恩爱夫妻,可是我选择了恨和报复,既报复了他也报复了我自己。年轻的心太过傲娇,不肯轻易的原谅任何过错,以为还会有很多的选择,所以任性的放弃一段哪怕十分不舍得的爱情。”
“其他人呢?”蕴蓉问。
“我已经没有心力去经营新的感情,与其心力交瘁的维持没有感情的生活,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的生活。”云姐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眼里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遗世独立感。“很多朋友都说我事业有成,女儿乖巧懂事,闲暇到处旅游,日子过得随心所欲让人羡慕。其实我更羡慕她们能有一个平凡却温馨的家,我宁愿守着温暖的家相夫教女,晚饭后一家人散散步,有困难的时候有个人能给我依靠。”
所以,她只能寄情于工作,努力让自己的生活更精致,到远处去寄情于山水之间,做很多别人认为繁琐花时间而不愿意做的事情。
从云姐那里出来,一直到下班回家,蕴蓉都在想着她说的话‘我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我原谅这样的行为’。自己的事情和云姐何其相似,想法也如出一辙。云姐说,命运的轨迹无法改变,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她不想落得像云姐这样,但是对于那天看到的事情又无法释怀,那又该如何选择呢?
直到慕云回来,打开门,然后开灯看到窝在客厅沙发里把头枕在膝盖上的蕴蓉,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数落她:“你吓死我了,在家也不知道开灯,我还以为你没有回来呢。”
“哦,我忘记开灯了,什么时候了,怎么天都黑了吗?”蕴蓉伸出一只手遮挡眼前突如其来的明亮,适应着环境。
慕云被她气笑,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回去几天回来能长进些,谁知道还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姐不求你能立刻忘记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可你好歹自己也争气些,别弄得跟没他活不了似的。”
蕴蓉想,这可真是冤枉了自己。不过也确实和柳安玠有关,所以没有辩驳,只是理亏的问:“云云,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吃饭了没有?”
“你还知道关心我啊!哎哟!你不说还好,一说我肚子可是真饿了!”慕云顺势倒在沙发上,不愿意动弹。看样子累得不轻,这也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
蕴蓉站起身来,去厨房煮好两碗面条出来,看到慕云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自己那么累了,还要关心她的感情问题,是想要骂醒她吧。
放下面条,走过去推醒了慕云,“云云,先吃点东西再睡觉,一会面条沱了就不好吃啦。”慕云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睛,打着呵欠,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接过蕴蓉递来的筷子就这茶几开始扒拉起面条。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解决了一碗,抬头可怜兮兮的问:“好蓉蓉,还有没有?”蕴蓉把自己还没有吃的面条推给她,转身去厨房再煮。
这次出来,慕云照旧睡倒在沙发上,茶几上留俩只只剩汤水的面碗。看她睡得香甜,蕴蓉没有再叫醒,去卧室给她拿来薄被盖上。吃过面条,收拾了碗筷,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蕴蓉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