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的眼中已经燃起了怒火,他龇着牙齿咯咯作响道:“那时我就应该杀了他!”
“但他当时苦苦哀求,说日后定然痛改前非,绝不会再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也怪我一时心软,竟相信了他的鬼话!而今,他竟还在狗进茅厕、重操旧业!”
“你说说看,今日我若不取他狗头,天理何在?”
徐奉天目光灼灼道:“既然你当时已查明真相,为何不报官呢?”
铁面阎罗倏然将远处的目光转向徐奉天,冷笑一声道:“报官?报给曹韵德?”
徐奉天缓缓道:“众所周知,按照天朝律法,平民可越两级上报,你为何不越级上报还你朋友一个公道呢?”
铁面阎罗又将目光投向远处,冷声道:“在江州一带,上上下下都是一丘之貉,别无二致!与其向他们开口,倒不如自己解决来得干净!”
徐奉天依旧认真地解释道:“可朝廷自有法度。你这种不经过律法的杀人行为,不仅得不到朝廷的允许,而且即便你所杀之人死有余辜,但在众人眼里你依旧是一个不问缘由、滥杀无辜的大魔头!这种得不偿失的结果,难道就真是你想要的吗?”
听到这里,铁面阎罗的语气渐渐变得冷冽了起来,他摊手冷笑道:“我不管什么是朝廷律法,我也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
“我只知道如今这个世道只能靠自己!世人将我看成魔头,那是世人的愚昧!世人都怕我,那是世人的悲哀!”
“这个世界,只有自己足够强,才能使那些自以为不用低头的人也能跪下来!”
倏然,他厉目盯向徐奉天道:“你觉得那老东西的言论眼下对你没有影响是不是?”
“可往后呢?别忘了曹韵德可是兵部尚书赵仁的女婿,而赵仁是当今皇后的哥哥!”
“按你的话说,如今你不问青红皂白、不问是非曲直就将曹韵德杀死,你想想赵仁和当今皇后会有何感想?”
“他们是会觉得你是秉公执法、大公无私,还是觉得你意气用事而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呢?”
他缓踱了几步,接着道:“你是天朝统帅,手握天下兵马大权是没错,但你能确定他们就拿你没办法吗?”
“北狄、南尧、炎魏及屹蜀四国早在十年前就吃了天朝的亏,你觉得他们会咽得下这口气?”
他目光幽幽间严辞不减道:“列强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而且据我所知,南尧二十万大军早已兵至徐都!”
“你觉得距两军开战还剩几日的时间?你觉得在开战之前你能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吗?”
“还是你觉得赵仁及皇后不会因此事而对发兵之事从中作梗呢?”
“你可别忘了,朝廷之中能统军之人不止你徐奉天一人,还有赵仁的儿子、皇后的侄子赵剑林!”
“只要他们随便找找绊子,其中再出点乱子,那么死的又岂止是一个刘老汉?”
“到那时,丢城失地、损兵折将事小,若是一着不慎丢了甘州,那么天朝的疆土便三丢其一。”
“到那时,若再想反攻收复失地,以甘州之天险,你觉得自己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将其攻克吗?”
“万一期间北狄、炎魏、屹蜀甚至土真大举来犯,你又有几成的胜算?”
徐奉天沉默了,这是他自从与铁面阎罗对话以来的第一次沉默。更确切地说是很少有人能使他保持沉默!
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更没有想过此事竟会造成如此之多的蝴蝶反应。
因此,他不得不沉默,不得不静下心来再重新斟酌盘点一下这几日江州所发生的种种。
铁面阎罗不由分说道:“你根本就不善权谋!尤其是后宫及朝臣的那些手段,你根本就应付不了!”
“你一身正气、为国为民这些自然没错,你不屑党争、不贪富贵这些也很对。”
“但你太过于感情用事,会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得太重!”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若是人心的复杂,你都需要一一去甄别,那么你永远都脱离不了别人的股掌。”
“你是不忍心去杀人,但你迟都会变成别人的杀人工具!”
“对于那些自私自利、唯利是图还恬不知耻地打着大义凛然的幌子而招摇过市之人,根本就没什么仁慈可言!”
“对他们的宽容,就是对苍生的亵渎!希望你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话也不知铁面阎罗酝酿了多少日,积攒了多少年。
当他一下子全部“倒”出来时,突然感到异常的舒畅!
就好比是体内积攒了多日的五谷杂粮一下子排出体外,那种舒服感有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说完,铁面阎罗长叹一声道:“我将近十年来所说的话加一起估计都没有今日说得多!看来是时候走了!”
当“了”字刚出时,他已经跃身而出,如疾燕般向远处飘去。
徐奉天冲着铁面阎罗离去的方向高声道:“虽然我不是很认同,但我会认真考虑的!”
雨后最是清凉,此时徐奉天的后背凉凉的。那种冰凉一直渗进了肌肤,直到骨髓。
回客栈的路很长,但徐奉天却走得很快。
相比于追铁面阎罗,他感觉回程时更快!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客栈,还有那扇熟悉的门。
门是关着的。
走到客栈前的街道时,徐奉天的脚步便缓了下来。
客栈内很静,也许是“客人”早已散去。
街道上的水已经积得很厚了,徐奉天悠悠的轻靴践踏着水面荡起阵阵微波。
他步伐虽慢,但迈步却很大。
没几步,徐奉天便走到客栈的那扇门前。
他随手一推,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徐奉天疾目一扫:桌椅、酒壶、瓷碗,柜台、酒坛、账本!
柜台是空的,客栈之中也没有人!
店掌柜呢?白晓和端木轻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