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爷,咱们现在往哪儿走?总镖头可有指令?”
幽州境内,一处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大约十七八个衣裳褴褛的人围坐在一处山洞中,所有人都沉默着吃着手中的食物。他们已经东躲西藏了好几个月,人员密集的城镇他们不敢去,人少的地方也只敢三两个人行动,就算躲到了荒郊野外他们也不敢生火煮食。
此时此刻,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样暗无天日,没有希望的日子了。开口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叫做涂盛,他进入镖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更是在许多次押镖的行动中证明了自己对镖行的忠心。
可是现在……
被喊做万爷的人,形象比其他人还要差,本就枯槁花白的头发,在成日里奔波逃亡的过程里只剩下零星的几根了。更别提那如鸡皮褶皱般的皮肤了。
他没有先回答涂盛的话,而是仔细地看着其他人,那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神让他心里满是绝望和悲凉。
如果谢二此时在这里,他一定能认出这里的人,每一个人他都能准确的叫出他们的名字,哪怕此时这些人变得跟原来很不一样了。特别是万爷,那更是化成了灰他都能认得。
此人正是在传授他武艺的老家伙,振威镖行的老家伙,这洞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原来振威镖行的人。
“总镖头半个月前传来了消息,让我们从龙门关出境,逃到北边去,此时估计他们也应该快要出关了吧。”
“出关往北,到了北边又去哪?总要有个头吧,这几个月里,你一直带着大家东躲西藏的,一会儿说去临安,一会儿又说去淮西,现在又说要去北边,到了那儿之后喃。”涂盛站起身子愤怒地对万爷吼道。
其他的人没有涂盛这么大的勇气敢在万爷的面前如此,可他们脸上的神情却真实的表明,他们与涂盛是一样的想法。
“盛子,还有大家,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们大家都受了罪,可总镖头还有我都没有想过要害大家。至于为何要不停地换地方,那也是形势所迫。”万爷强装镇定地解释道,内里其实充满着小翼。
“万爷,你给兄弟们一个实话吧,我们镖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要突然之间离开白鹿县,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涂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无其事地问出这句话。
同样的,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人群中还有几个人的神情发生了变化,可惜万爷没有察觉到。
一时间,山洞里瞬间陷入了安静之中,就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万爷心里也明白,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无缘无故地突然离开早就引人怀疑,更别说这些对镖行知根知底的人了。能带着这些人拖了这么久才问起此事,万爷也是煞费了苦心。
可此时此刻已经被问起,他却不能不回答,否则……
思索半晌,万爷终于在众人等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押运到北塘宋家的货物出了问题,其中一件最珍贵的宝物被人劫走了,而那件东西价值连城,我们整个儿振威镖行都赔付不起,无奈之下只得仓皇逃离,以谋日后东山再起。”
涂盛在心中对万爷说的话十分不屑,这个老家伙到了现在都不说实话,不过宝物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到底是被贼人抢走了,还是这几个老家伙私吞了,还得好好的套一套老不死的话啊。
涂盛很聪明,在镖行里的时候虽然表现得有点木呐,懂得如何伪装自己,但伪装的同时,他也会在不经意间获得别人对他的信任,包括现在万爷都没有对他产生过怀疑。
涂盛之所以会不相信万爷说的话,只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北塘宋家没有能力逼迫得了振威镖行如此东躲西藏的,哪怕是为了劳什子价值连城的宝物,他没有那个能耐。
唯一可以解释得通只有一个,那就是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宋家的,其中牵连到的势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掉振威镖行。也只有这样,万爷等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甚至想着要出关避难。
可想而知,那件东西是如何的值价。
想到这里,涂盛心中的贪婪越发的强烈。如此一个发财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他能得到这东西,在想法设法除掉这些人。那么在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自己自然就能逃出生天,到时候更名改姓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至于这东躲西藏如老鼠般的日子,谁特么的爱过谁去过去。
“万爷,究竟是什么宝贝如此贵重,也不至于我们离开了白鹿县后这么东躲西藏吧,更别说现在都准备要出关了?”涂盛谨慎地问道。
万爷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平日里十分木呐的涂盛居然会如此逼问自己,心里更是担心其他人心里所想会不会比涂盛还要深。当然如果涂盛只是无心之言的话,那么事情也可能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具体是什么样的宝物我不清楚,毕竟大家都知道我并没有参与到那一次的押镖任务当中。不过,在总镖头他们出任务之前,我听他偶尔提起过,那件最贵重的宝物好像是一座宝灯。”
“宝灯?”其他人被万爷的话彻底的吸引过来,人群中有人难免发出了声音。
“对,是一座宝灯,据说是佛门的一件无价之宝,里面镶嵌了十一颗舍利。只可惜不知道被谁泄露了消息,否则我振威镖行也不会遭此劫难。”万爷说道最后一幅深恶痛觉的样子。
不少没有心思的人还真真被他的样子给迷惑了,脸上露出信以为真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不将宝灯找回来,这样我们也不至于东躲西藏的吧。”此话倒不是涂盛讲的,而是另一个同样心怀鬼胎的人。
“那贼子实力高深,远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就连总镖头也只在那人手里过了半招便落败,是一个我们万万不可招惹的大敌啊。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祈求别人不对我们赶尽杀绝,想尽办法的苟延残喘下去。”万爷痛心疾首的解释道。
“这,这,哎!万爷,你们可害苦了我们啊,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一个胆小怕事的当场被万爷的话吓到,声音都变了,带着哭腔说道。
“小六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要离开白鹿县的时候,我们就问过大家的意思,要走要留都任你们选择,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要留下,如今怎可出尔反尔。”万爷最担心的就是队伍的人心散了,如果真有人偷偷离开最后被仇家抓住,那大家伙都得完蛋,这可是灭顶之灾啊。
虽然他没有告诉这些人实情,可事情的严重确实如此,甚至更加严重。
“万爷,既然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你给兄弟们交个底,那东西到底是被贼子抢走了,还是被你们……我可不想到时候真出了事,结果却做了糊涂鬼。”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男子,坐在人群中间阴测测地说道。
他就是之前听见万爷说宝物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人,而且他比涂盛的胆子更大,心也更狠。
“胡说,我振威镖行立足江湖四十一载,自老镖头在世的时候就立下的帮规,人人要以信义为先,至今无人敢破了规矩,那是欺师灭祖的行为。”万爷再想着如何稳定众人,此时也被刀疤脸的话给气的发怒。
他这一生都在镖行里度过,将镖行的一切都看的比自己生命更重要,在这种危机关头更是不容许有人来污蔑自己所要保护的一切。
涂盛没有再说话,或者说已经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了,如今这样的局面正是他所想要的,他只希望这乱局能越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