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打在窗台，空气里，香水味扑出精致的气息，杜潇潇和王晓芸早早就在化妆了。
像是悉心完成一幅画作，轻抹脂粉，淡涂嘴唇。
轻轻勾勒眼线，镜中一角反射出她憔悴的脸庞。
她呆坐在床上，脸贴在窗边，神游着迷离的眼神。
“鲸寻，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儿还要拍毕业照呢……”杜潇潇有点担心，圆嘟嘟的肉唇翘出近乎完美的弧度。
“我都……都毕不了了业还拍什么照片？”蓝鲸寻呜咽起来，红肿的眼睛断断续续流了一夜的眼泪，这一提，无尽感伤又上了鼻头。
“好好好，不拍，不拍。亲爱的，先吃点东西再哭？”王晓芸哄孩子一样摸摸她的脸。
“不想吃……”
“那喝点牛奶---谬可，来。”
王晓芸递上一盒牛奶，蓝鲸寻推开了。
没胃口。
安静了半晌，王晓芸绵绵的说，“我们该走了，你吃点东西哈……”
蓝鲸寻点了点头，似是肯定，却没以任何心思。
一声清脆的微信声，是千伊万发来的——
“速来星巴克，我有办法毕业！”
蓝鲸寻不太相信，但还是去了。
这个时候，星巴克几乎没人。
他坐在墙角，一眼就捕捉到了进来张望的蓝鲸寻。
递给蓝鲸寻一杯咖啡，“加奶的，女生应该不喜欢喝太苦的。”
“什么办法？”
蓝鲸寻等不了那些没必要的，这个时候她只想一门心思的毕业。任何其他的东西都无关紧要！
“你先喝咖啡我再告诉你。”
蓝鲸寻无力的看着他，这个男人，这个时候还在闹。太幼稚了吧！
“好吧，我先说。经过我一夜的思考，大概有两种办法。第一，想办法求辅导员老师……”
“放屁，如果老师那边可以加分的话，早就给我们了，我们的档案在学校毕业办那里！根本加不了！”蓝鲸寻有点不耐烦了，她有点后悔过来了，死马还是死马，乱医是医不好的，千伊万果然不靠谱！
更可怕的是，他还在一本正经的讲。
他薄唇弯起一分弧度，似是有些势在必握。
喉颈吸出些许骨感，接着说：
“第二种，老老实实加分。”
“怎么加？”
“咳咳，拿……结婚证……”
蓝鲸寻生气了，撑不出半点微笑，恶狠狠的瞪着他。
这个男人肯定是个花花公子无疑了，脸皮还这么厚，这种方法都可以用！
“不是，我知道这是大事。”
“知道你还能说出来？千伊万，你真的够了！”
千伊万被这声大声的呵斥说的脸红了，目光转动，收回脾气，低声说道，“这样吧，我们签一个契约，只是名义上的，我这边真的很需要毕业证。”
“嗯，我……可以给你50万，你姥姥不是生病了吗？”
“你调查我？”
“大概了解了一下吧……”千伊万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平时如风一般潇洒，还是被噎住了。毕竟，这事，一般逻辑说不通。
“拿到毕业证我们立刻断绝关系——”
他还没讲完，就被一个巴掌打的有些懵。高颧骨的一侧出现红色印记，他闭上眼睛，脸在一边，默默咽下这口气。
能听他胡扯下去本来就是留够耐心的事。
低沉的音线轻声回复：“我等你消息！”
阴沉沉的脸止住了脚步——
“你，想明白了？”千伊万立刻露出了小虎牙，喜笑颜开，世界仿佛就是那么简单，没有多余的欲求。
一杯咖啡泼了上去，带着没化完的冰块。
凉！
千伊万抿了下嘴唇，火气直上脸颊，浅浅的酒窝被脸透红了，重重的呼吸强制压下去火气。
“我等你消息……”
**
蓝鲸寻感觉很委屈，这几天把她逼得抑郁了。
先是多管闲事，被张岚搞得毕不了业！
然后又冒出来一猥琐的家伙想跟自己领证？
有病！
手机响了，她没抬头，坐在公园，听着声声鸟叫。
她真想把那些烦恼全都丢掉。
一个新的构思映入脑海——
如果故事能够重启该多好。
这样的渣男在她笔下会死的很惨，先让他为罪孽去世一百遍！
然后孤独终老！
这种想法还真可怕，蓝鲸寻也只是在文章里发泄而已。每部作品，都是艺术化的现实。只是，她喜欢写悲剧罢了。
生活就是悲剧史，读懂悲剧，才知道人间不值得，连连芳草无所思。
她受够了手机铃声，拿起手机准备关机，余光所见---啊？不是千伊万，是姥姥。
蓝鲸寻赶忙擦干眼泪，接通电话。
垫脚走在石头路上，蓝鲸寻想起了被寄养在姥姥家的时候。
姥姥牵着鲸寻，在小溪边踩石头，那时候，蓝鲸寻被划破了脚还让姥姥背回去呢！
想起这些，鲸寻的眼泪串串滴落。
“姥姥的鲸寻大学要毕业了，可以自己成家了，姥姥也老了……”姥姥刚刚电话里哽咽了，她最牵挂的就是这个外孙女了，从小鲸寻就很黏她。
蓝鲸寻的爸妈比较忙，姐姐很小就送去国外读书了，一直是她和姥姥在一起。
蓝鲸寻很后悔，姥姥还不知道，自己没有她期待的那样好好学习，甚至不能顺利毕业呢！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落魄。
姥姥的健康大不如以前，平时发烧都不想去看医生的姥姥去年不得不住院了。
姥姥的肿瘤恶化了，妈妈说，姥姥最近闹着要出院。
蓝鲸寻很清楚，大概是医药费不够。
之前家里还挺富裕，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家里的厂突然倒闭了......
现在还负了不少债。
所以姥姥才这么顾虑。
**
“今天三点下午去民政局，钱什么时候打来？”蓝鲸寻贴着电话冷冷的问，这就是一笔交易，她的心都要沉了。
第一次参与这种罪恶的交易。
其实也没什么吧。
反正以后不打算嫁人。
自己一个人生活不好吗？
千伊万开着辆奥迪停下，给蓝鲸寻打开了副驾的门。
蓝鲸寻冷冷的瞄了一眼，水汪汪的眼睛有说不尽的委屈，她伸手开了后面的车门坐了上去。
“这个是契约，你看一下，一个月后我们就离婚，期间我这边不向其他人公布。当然，除了辅导员。”千伊万递上笔。
蓝鲸寻愣了一下——
白纸黑字，很清楚。
原来这种契约也要走法律流程。
“哦，这个卡有二十万，密码是今天。”
“什么？”
“还有三十万，领离婚证的时候转这张卡上。放心吧，有契约，我不会赖账的。”
“你不会让我做别的吧？”
“契约上没有的都不会，让你做你也不会啊。”千伊万笑了，一只骨节分明的细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攥成拳头放在嘴边，似乎想到了什么，带上一丝猥琐的笑容。
蓝鲸寻签了字，毫无感觉。
尴尬的空气围绕着两个人，除了空调的声音，就是蓝鲸寻自己的心跳了。
“张岚应该尽力给你加分了吧。”
“不止她，但是还不够啊……”他的喉结微微颤动一下，咽了下口水，随即补充道，“谁让我闯祸多呢？”
“你……你这种富家公子应该不用努力也可以，你可以不用工作，也可以靠关系生活，为什么非要毕业证呢？”蓝鲸寻有点怀疑他的目的，但是又不敢多想。
毕竟两个人不熟，甚至可以说之前根本不认识。
要不是那天在张岚前面护着她，可以说至今不会记得他的样子。
蓝鲸寻并不花痴，不追星，不看帅哥。
生活枯燥的只剩下小说，简直对那片梦想如初恋，即使她没有初恋。
但是，垂死挣扎的扑街作家扑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起来。
“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顾拿钱就好。”
她无趣的看向窗外，摸了摸包里的户口本，有些胆怯。跑到一千里以外上大学，爸妈怕有什么事不方便，特意让蓝鲸寻带走，在家再补办一个。
户口本最大的缺点，估计就是补办前者也有效吧……要不然鲸寻估计也不会草草被结婚，她不敢骗爸妈的。
没有任何意外的，他们领了证。
像个木头人，走了一遍流程。
钢印在她面前打在本子上的时候，就像法庭宣判最后的锤子敲定。
激起了心理的层层巨浪，然后就是溺水的感觉——
一个红色本本，标榜着她耻辱的身份。
她没敢看里面的内容。
鬼知道她怎么和旁边的男人合影，又是怎样在志愿书上签了字。
千伊万要送蓝鲸寻回去，蓝鲸寻拒绝了。
“没必要的时候，我们不需要在一起吧？”
想起来都是罪恶，自己才二十二岁，恋爱都没谈，竟然和这个认识不到一周的渣男领了证！虽然是契约关系，女生那种心理上的仪式感的责骂，真的无处可藏。
蓝鲸寻把钱打回了家，顶着空壳。
似乎灵魂出卖给了那声审判。
“小寻，你哪里来这么多钱？”姥姥很着急的来了电话。
“放心吧姥姥，不偷不抢。”
“小寻，你老实告诉我。”
“姥姥，这几年，我不是一直在写书吗？存了钱，没乱花。”
“小寻长大了，可以养姥姥了……”姥姥的声音颤抖了。
蓝鲸寻觉得姥姥的声音苍老了很多，心里很不是滋味。
平时不怎么好好写，收入惨不忍睹，加上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真的没什么钱。
这个理由，编的很是心酸。
蓝鲸寻红了眼睛，不停的眨，生怕眼泪掉下来控制不住情绪。
“姥姥，听话，你好好治病，我以后还要带你去玩……”
之前，这是姥姥哄她吃药的台词。
说出来，就酸了鼻头，忍不住抽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