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上朝,连“皇上驾到”这样的口号也是不需要喊的。
王麒趋步进去,伺候在李君晟一旁的贺连和贾亦真揖手退下。
李君晟见王麒眼周一圈褐色,道:“两日没合眼了,这一大早还过来?”
“陛下!”王麒边揖手边道:“长安城这两日颇不宁静。”
“可有什么事?”李君晟自己给自己斟茶,示意王麒搬凳子坐着。
御书房除了一处矮几和两个小榻,并无其他的凳子。王麒看都没看四周,只是依旧躬身禀告,从袖中拿出在长安街上收到的玉观音的画像,上前递给皇上。
李君晟给王麒递了一杯茶。王麒不敢不接,稍稍抿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李君晟笑了笑,这茶是补神的。他徐徐摊开那一尺见方的图画,一看,便知是君菡。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小字,知道是君菡说的那人了。
李君晟道:“这玉观音在长安引起了轰动?”
“陛下,今日一大早,长安街上满街都是这画像,可能不下数万幅。”王麒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事,别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李君晟捻了捻纸张,道:“蜀地的竹纸,在京中并不很流行。这种便宜的纸张,倒是平民用得较多。”
“是啊,一大早我就着人去查了这纸张的来源,这种厚度的纸并不吃墨,只适合印刷,倒是书肆账房等处用得较多。只是长安人的用度一般都没有这么简素的,略微有些贫寒的人家有这样的竹纸,都是多年之前买的,成色和质地也都不同。”王麒道。
“要查也不是不能查,不过现在也没查的必要,这画像上的人就是我。至于画这画像的人,是一个老头子。”李君晟十分平静道。
才喝了一口茶的王麒差点喷出来,他瞪大眼睛,吃吃道:“陛下,这画像上的人是您……”
李君晟点点头。
王麒勉强将那茶水吞下去,又低着头擦了嘴上的茶水,道:“陛下,您这是怎么成了玉观音呢?”
“之前的时候扮成天眼出去,别人问,我就随便说了。”
王麒抹了抹头,天眼这身份是十分神秘的,全凭大家猜测谁是谁,哪怕是皇上,也从来不曾明说自己就是天眼,今日竟然说了。
王麒方想起昨日觉得陛下不对劲之事,道:“陛下,您这两日身体可有些异样?”
“昨日失忆了几个时辰,已经好了,怎么?”李君晟淡淡道。
王麒那平时神采奕奕的脸,此时都皱作一团,皇上昨日失忆了,可没有人发现。王麒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您身体现在没什么异样吧?实不相瞒,昨日早晨,贺连贾亦真,还有我,以及太子殿下,都觉得您有些怪异。”
“嗯,那是因为中毒了。”李君晟丝毫不避讳,但也没全说完,他是中毒,所以没来上朝。但这话在王麒这自然会听成他是因为中毒才出现异样的。
李君晟并非要误导王麒,这玉面观音的事,查下去也定然查不出个什么结果来。索性就不去查了,至于君菡说的那个老头,李君晟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麒看出来皇上神思飘逸,便问道:“陛下,您是想到了什么?”
“你可知道东陵老前辈的下落?”
王麒摇摇头,道:“陛下,东陵老前辈都消失多少年了。并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李君晟看了看画像上的字,觉得这笔法越看越像东陵老前辈,他又想起君菡说过一个白衣老头,又想起君菡带回来的那些补药,不觉笑了起来。
“陛下,您可是知道什么?”
李君晟摇手叫王麒靠近,王麒放下茶盏,俯身过来。
李君晟道:“你想个办法,把玉观音是东陵老前辈的事公布出去。”
王麒嘴巴撇到一遍,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事做起来不难,却不怎么光明正大,而且,对象还是东陵老前辈。他作为后生晚辈,实在,有些难为情。
李君晟点头道:“玉面观音这事就这么解决了。那外国献乐的乐队又舞女被杀之事,也不用管,先看看是哪几个国家出来认领,让那些国家自己去调解,我们从中调解便行了。”
“陛下,舞女被杀一案,万一那些国家一口咬定就是我们天朝所为,那我们便无法袖手旁观了。”王麒皱着眉头,就算玉面观音的事推给了东陵老前辈,其他的事可真不是说说就算了。
李君晟又喝了口茶,他道:“不是还有睿王吗?”
王麒的头皱得越发厉害。
李君晟道:“睿王手中有一批巡防人员,你告诉睿王说大理寺昨日玩忽职守,被禁足了,让睿去查,初七之前,一定要结果。”
王麒暗暗觉得皇上这手法高明。虽然平时看不出来皇上对睿王到底是什么态度,但睿王府因为除夕之夜的事,现在倒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他们一定会查出些什么。王麒是知道睿王背后没这么简单的,既然如此,这差事交给睿王再好不过。
王麒看着皇上,皇上依旧神色平静,丝毫不给人任何揣测的机会。哪怕王麒跟着皇上身边最久,哪怕皇上现在让睿王出面帮忙查这事,但他也不敢说皇帝是要对睿王做什么。至少这件事在外人看来,陛下确实是要给睿王府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睿王不得不尽心查这案子。
王麒连连点头,道:“陛下英明。”
王麒还没起身,太子李廷在外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进来吧!”李君晟道。
李廷来找皇上,还是因为昨夜那个密卫的事。他一进来看见王麒在这里,有些兴奋,莫不是王将军也是为了那密卫的事情来的。
李廷给皇上请安毕,便一个劲儿地瞅着王麒,用眼光询问是不是在问密卫的事。
王麒看见太子是询问的目光,也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在问什么。
李君晟伏在龙案上看书,手中是一本庄子,二人目光交替,反正也没问出什么来,他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一样。
李廷在一旁问了半晌,王麒还是没能会意,皇上也没开口,他倒无趣,只道:“儿臣告退了。”
李君晟微微点头,也没说什么。
王麒也告退,还没走多远,已被太子殿下追过来拦住。
李廷问道:“军候,您在宫中到底是为了何事呀?怎么我方才问的您一点也不知道?”
“臣都不知道殿下到底在问什么呢?”
“那个。”李廷皱着眉头,目光似有所指?
“哪个?”王麒一脸迷茫。
“就是保护我父皇的人。”
王麒忙从袖中抽出一个玉观音画像递给太子道:“您可是说的这个?”
李廷看着那衣衫,最里头的一件是一样的,便道:“就是他了。”
“这人是东陵老前辈呢。”王麒哈哈大笑起来,又道:“臣有事就先告退了。”
李廷昨夜是得到授意的,可以自己去查这人的身份,但是王麒这样子,似乎不愿意合作呀。
李廷捏着下巴,他得找帮手才行。打定主意,李廷忙忙地回了东宫。
李君晟站在你神英殿的配殿的窗户边看着远处的长安,目光在一片片雪白的屋顶上游走。
这时飘进来一个白影,李君晟转身,到底还是有几分惊讶的,他道:“终究还是决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