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送药
南宫云看着她娇羞的模样,笑容加深,眼神更好像胶着在她柔腻的白玉颈子上,舍不得离开。
“琉璃,只要是你想要的,云哥哥都会尽力帮你取来,只要是你想做的,云哥哥都会尽力帮你办到。”
此话一出,南宫琉璃的颈子上也染上了朵朵红霞,如怒放的玫瑰,娇艳欲滴。
“琉璃想到什么好名?”见她只顾含羞,迟迟不说话,南宫云不由提醒道,手指仍穿梭在她如云的黑瀑中,一下,一下。
南宫琉璃好不容易压下快要冲昏头脑的幸福感觉,冉冉抬首,满面含春,一双琉璃眼顾盼生姿,她亲启绛唇,道:“云哥哥没闻出来吗?这花的味道颇像费师傅身上的味道。”
说完,她偷偷觑了眼站在他们身边的费妮妮,眼神有些闪烁,在旁人看来,只当她害怕陌生人,生性懦弱罢了,甚至会生出怜香惜玉的感觉来。
至少,在南宫云眼里,她是需要保护,惹人怜爱的。
不巧,费妮妮听到此言,便觉不妥,抬眸想说些什么,却恰好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精明,顿时了悟,也随即闭了嘴,想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灵敏的,南宫琉璃的下一句话便道出了意图。
“不妨借费师傅的名一用,给这朵花命名吧。”
收在袖中的手蓦地收紧,费妮妮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生出抹惧意,她真是看走眼了,玫瑰到底有刺,出身富贵人家的小姐又怎可能与单纯二字挂钩?
这位南宫小姐尤其是个中翘楚,懂得扮演弱者来赢得别人的保护,大家恐怕都被她柔弱的外表蒙骗了。
她在这田间来往十数年,自然知道自己身上的香味与这黄花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南宫云在这,他身上的香味早将她本就不浓的体味和花的清香盖过,又如何闻出两者的差别?
若她没猜错,她是想用这花来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身份,如野花般卑微低贱的身份!
瞥了眼神色如常的南宫云,费妮妮的心里一阵绞痛,云大哥居然没有识出她的真面目,任由她践踏自己的尊严。再看南宫琉璃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那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一下冷了心,不发一言,静静等待南宫云的回答,希望,不要让她太失望。
连费妮妮都能觉察出的异样,南宫云又怎会没有感觉,可他到底要比费妮妮沉着,只在南宫琉璃说起香味时微顿了下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梳理她的墨发,嘴角的浅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同样的弧度,不变分毫,就连突深的眼眸也立即********,不起一丝涟漪。
费妮妮身上的味道,他怎可能不知道!
怎可能不熟悉?
那是帝王花的味道,和楚天杰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现在气味很淡,若有若无,让人无法确定。他也是因了上次失控,阴差阳错,激发出她的一点****才辨清了那种味道。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那特殊的香味确实已经深埋进了他的骨髓里,再也难忘怀了。
这个发现,他未同任何人说,包括楚天杰,只是暗中加紧了对她身份的调查,她,必然是个不能弃的棋子,因为,这种香味只可能出现在直系皇族的身上。
“琉璃喜欢哪个字?”他假装没有看见费妮妮灰白的面容,仍是温柔地问着南宫琉璃。
“就取妮字好不好?”声音里满含撒娇的意味。
费妮妮睫毛微颤,只取“妮”字,可她的名偏偏只是一个“妮”字!
“还有一个字,云哥哥陪琉璃一起想好不好?”
南宫琉璃状似思索了一番,白净的眉头稍稍皱起,惹得南宫云一阵心疼。
“琉璃,别皱眉,云哥哥会心疼的。”
费妮妮的身子猛然一震,有些站立不稳,耳畔响起隆隆的雷声,遥远飘渺的轻语自天际幽幽传来。
“妮妮,不要皱着眉头,云大哥会心痛。”
言犹在耳,只是同样的话语,对象已不是自己。此刻,她好像真正理解了方丈爷爷曾说的“物是人非”是什么意思,原来,并不若读出来的那般清脆,反而沉甸甸的,倦了整个身子,尤其是心头的那一块。
她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白衣佳人,只觉他俩的身影是那么模糊,南宫云的衣服想必都是配合着南宫琉璃的换的吧,不然为何会如此相配?他早上明明穿着紫衣。当初与自己在一起时,他似乎也是配合着自己的僧袍而选了青蓝二色。
她怔怔地退后一步,好像听见心底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全身都疼了起来。
可是看着他俩有说有笑地讨论着花的名字,她不能失态,咬紧牙关,她使出浑身气力撑着自己的身子不倒,可脸上却已苍白一片,再提不起一丝血色。
“费师傅,琉璃将此花定名为妮语,你说如何?”南宫云宠溺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又再她的心上敲了一记。
妮语,妮语,果然是好名字啊。
费妮妮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来,却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小施主如此涵养,让小僧佩服。”
南宫云唇边的笑意更深,南宫琉璃却忽然变了脸色,脸上现出抹恨意与杀机,等南宫云转头看她时,又恢复了小鸟依人的楚楚模样。
“费师傅也夸你取的名好呢。”他亲昵地点着她的鼻头道,眼底却划过一抹深意,自己真是小看了昔日纯良无害的表妹,她居然也有如此心机,倒不枉费他千里迢迢将她接来。只可惜,眼角带过面色越发惨白的费妮妮,还是不如她啊,即使在如斯境地,她还是不忘漂亮的反击,到底是皇家女子,即便生长在无争的寺庙,血液里的本能还是在的。
“云哥哥就会取笑人家。”南宫琉璃不依地扭转开头,娇笑着躲过他的手,眼底亦是划过一道暗芒。
那隐约的毒辣阴狠让南宫云一下想到了楚天杰,他不由皱了皱眉头,琉璃的变化太大,不知是谁将她教导成了如今的模样,只怕要对费妮妮不利。
站起身,他弯腰去扶起蹲坐地面的表妹,已没了调拨费妮妮的兴致。物极必反,只是他没料到先反的是自己的表妹,以防万一,还是尽快将她送下山为妙。
“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看了看天色,他一语双关道。
若是以前的南宫琉璃,自是不会懂得他话里的弦外之意,可是今非昔比,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心思,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一副护着她模样的南宫云。既然想保那个假和尚,又为何对自己这么好?眼锋一转,凌厉地扫向身旁的费妮妮,仇恨的种子在心间慢慢发芽。
费妮妮若有所失,失魂落魄地盯着脚下的泥土地,努力抑制全身的痛觉,根本无暇顾及两人的神色,微颤着迈开脚步,准备走到他俩前头去带路。
远处云头翻涌,春雷阵阵,最后一场春雨终于要来了。
待她刚擦过南宫云身畔,南宫琉璃也举步向前走,可能因为蹲着的时辰太久,双腿发麻,她一个没站稳,直接向前倒去,幸好南宫云一直虚扶着她,及时将她搂入怀里,阻住了她跌下的趋势。
费妮妮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南宫琉璃向前摔倒时,正好很不小心地推了她一把,本就勉力支撑的人儿毫无意外地直接摔下了田埂。
南宫云神色大变,刚想放下南宫琉璃去救费妮妮,不料琉璃反身抱住了他,开始嘤嘤哭泣,身子也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已,瘦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让人不忍将她推开。
虽然知道她在演戏,可他也只得眼睁睁看着费妮妮翻身落入一边的水田里,双手一紧一松,咬牙陪她将这场戏演完,毕竟,是他先开始排戏的。
他温柔地拍抚着南宫琉璃的背,嘴里一直轻轻念着:“琉璃乖,不怕,云哥哥就在这里……”眼睛却一直盯着费妮妮摔下去的地方,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地从田里爬坐起来,方舒一口气。再看向南宫琉璃的眼神,已经变得深不可测,只是眸间隐隐有红光闪过。
费妮妮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开,然后自己好像磕到了某处,忽然不能呼吸,全身更是裂开般疼痛起来,那么真实的痛感,让她止不住瑟缩了几下,莫名喝了几口泥水后,才清醒过来,扑腾着坐起身子,发现自己已然在水田里了。
抬眼,便看到身着白衣的两人在高高的田埂上融为一体,南宫云似看着她,又似没有看她,眉目间尽是醉人的温柔,嘴里只有一句词,“琉璃乖,不怕,云哥哥就在这里……”将她的耳朵炸得嗡嗡作响。
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哆嗦,这次,她没有听到碎裂的声音,只是感觉胸腔空荡荡的,好似心已不在那了。
大风吹过,她抱着胳膊抖了两下,已经成灰的碎屑随着风飘远,胸膛更是空落,剧痛席卷着她。
她的云大哥,是绝不会放任她跌倒的。
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满身的泥土,第一次,她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云泥之别,也不过如此。
身上,好像不是那么疼了。只是脸色依然苍白,有汗珠混着泥水不停落下。
“啊——”
一声惊讶的轻喊,费妮妮冷漠地掀了掀眼皮,只见南宫琉璃一脸慌张地扯着南宫云的衣袖,指着她颤抖地说着:“云哥哥,费师傅怎么落田里了?云哥哥,快去救救费师傅!”漂亮的琉璃眸子转瞬便凝聚了许多泪水,大滴大滴地从脸庞划过,落入有些潮湿的泥土里,激不起半片尘埃。
尽管她一脸慌乱,可微微上翘的嘴角,掩不住那一丝得色。尽管她央南宫云救她,可倚靠在他怀里的身子,仍然纹丝不动。
费妮妮只是冷眼看着,那般梨花带雨的模样,就是女人天生的武器吧,果然比她这个假小子的威力大很多。暗暗试了试,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恢复了些气力,便慢慢摸索着站起,脸上的汗或者是水落得更快了。
忍住全身的酸痛,她手脚并用,一点一点爬到埂上,整个过程,南宫云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若有所思,南宫琉璃本想上前,但见她冰棱似的眼刀,又缩回了南宫云的怀抱。
“费师傅没事吧。”淡漠的语气,南宫云像个陌生人一样问着不痛不痒的问题,看向她的眼光温度渐渐下降。既然她没有示弱,他也不必去自作多情。刚才她落下去的一瞬,他居然会紧张会心痛,想起楚天杰临走时的话,他就不由后怕。“小心把自己赔进去”,这是绝不容许出现的!
“劳南宫施主记挂,小僧皮糙肉厚的,不碍事。”她也同样冷冷地回复,并不看他一眼。
转过身,她忍住脚踝的疼痛,尽量平稳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她知道,自己上次的伤处又拐了,可是,她再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的狼狈。因为,她已经彻底清醒了,他不是自己的云大哥。
南宫琉璃看着这一幕,心里暗爽,安心地任南宫云搂着跟上费妮妮的步伐向寺里走去,只是回去时的路好像变长了,他们走了很久。
连绵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了足有五日,这五天里,费妮妮再没有踏足南宫云的小院,一直兢兢业业地做着月结。唯一的一次雨中邂逅,也被她目不斜视,直接擦肩而过了。
“咳咳……”压抑的咳嗽声不时从账房传来,这是五天里不变的旋律。
费妮妮虽然能忍下脚伤,忍下心伤,却不能阻止伤寒的最典型并发症的到来。
小乖偷眼打量脸色不佳的老大,咬着下唇,眉头紧锁。自从那次大病后,老大的体质弱了好多,仅是淋了点小雨,便惹上了伤寒。吃了几天药都不管用,反而咳嗽得越发频繁了。
一个白色身影倏地笼住他,小乖抬头一看,惊喜出声,但刚张开嘴,就被来人给捂得严严实实,发不出半点声响。
一个瓷碗默默推到了费妮妮手边,闻到熟悉的药味,她头也不抬道:“放那吧。”
瓷碗不依不挠,又向前进了三寸。
费妮妮仍是不抬头,再一次吩咐道:“放那就可以了,我待会喝。”
瓷碗锲而不舍,继续向前进三寸。
费妮妮抬头怒道:“我说……”后面的话语自动消音,因为她看到了一脸慈祥的南宫云。那是慈祥吧,和蔼可亲的笑容,和方丈爷爷的一样友爱。
见她注意到自己,南宫云笑得越发慈祥,“现在就喝了,冷了药效就不好了。”
费妮妮的脸瞬息万变,乍白乍青乍红。白是因为她还在伤心阶段,尽管是后期,但这时候见着令自己伤心的元凶,无异于在自己幼小的心灵上补了一刀,气血供应不足。青是因为她已在恢复阶段,更何况是前期,见着了自己暂时不想见的人,而那个人居然还堆满笑来关心自己的身子,同往日里一样,难免心理有阴影。红是因为他先给了自己一刀,又在上面洒了把糖,以为自己是个高尚的和尚就不会和他计较这些,只记得所有的甜,而忘了心上的痛?所以她怒了,真真实实的怒了!
冷眼对上他的热眼,说出来的话也冷嗖嗖的冒着寒气,“南宫施主,这里是账房重地,虽不及皇家国库那般紧要,但也不是您这种身份的人该来的地方。”
南宫云一如既往地浅笑,仿若没有听到她的恶言毒语一般淡定,“把这个喝了我就走。”
扫了下已经挪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药碗,她再次飞毒镖,“南宫施主如此热心,这药该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