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他冷苦多愁的脸逼着自己不去回想过去。
真的不去回想,可是记忆为什么如此清晰。
因为残疾,他喜欢上那个如初生婴儿一样笑声动人的女孩。
但终究,有名无份的是自己,哈哈,真可笑。
他打开书卷的红绸丝带,“为什么如此清晰的痛苦,会随时间记忆流逝。遗书卷三十五封。”
门开了,“公子,你今天,千万不要受寒,听何公公说今天来客人了。你再出岔子惹女王不高兴,小奴真的受不起。”
“嗯。”盖住书卷下层,书上写“少入宫殿园,夜卧犹记思夫家。彩礼聘后,庭中不忆做诗旧。”
美杜莎冷冷地道:“你放肆了,本宫修炼期间,不能打扰,你越矩了。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你便真身去诅咒地思过。”
何之源诚惶诚恐,低眉顺眼道:“是来了一群除妖师,其中有个男子阳气极盛,主上吸收他的阳气后一定会实力大增。”
“知道了,我先进阶,你密切关注他们,他们实力如何?”美杜莎冷冷地想到这个问题。
公子可以和妖怪对话,但是他有眼疾,这在弱肉强食的冰天极地是极为致命的。
他感受不到光,只有无尽的寒冷。
他本来就生在黑暗中。
那年,冬晖出暖,大地一片春色,而他的世界,是灰色的。
“看,在那边,别让他跑了!”有的扔木枪,有的拿棍子,壮汉追着一个弱小的儿童。
“他又偷我挂在门边的晾鱼!”大吼一声。
“往左跑,不对,往右跑,再往边有棵大树!”少年瞳孔无焦距地,计算着。
快了快了,快甩掉他们了!
少年灰白得衣服被风吹得异响,嘴角微微上扬,始终护着胸口手腕上的鱼。
从小父亲就当他是陌生人,他没见过他的脸,却想出他那排斥冷漠的眼神,随着风,吹过他的脑海。
他失望了,他们都失望了。
他跑得没力了,要不放弃吧,放弃。然后挨一顿打,忍受他人的数落。
不,慢一点?不,快!
就快到了!
“彭。”矮小的少年措不及防撞上一个少女。
“哎呦。”他听到少女一声,他就知道,他完了。
“小孩,刚刚你不是跑得挺快的啊?啊!我的鱼!”大汉微愣,再拎起少年,看向少年咬了七八口的鱼。
一放手,少年摔在地下。
“你们干什么呢?”少女皱眉。
“臭小子今天又偷了我一口鱼,我今天非教训他不可。”一拳拍在脑袋上,抢走了鱼。
少女才发现少年的瞳孔无焦距。
“不就是鱼么,我这里可有在林中摘的花……你们笑什么?我用这只兔子给你们换不就可以了。”
人群散去。
少年握着鱼,久久无声。
“你怎么了?”
“那只兔子,是你的宠物。”少年眼睛红红的,一种屈辱在脑海里驻守。
“你是怎么撞到我的?”少女想抛开伤心的话。
“树告诉我的。”
“哈哈哈。”耳边想起少女铃钉的笑声,“这朵花,就送给你了。”
他听到风说:“少女的笑容真好看。”比起卑劣的他,这是他不能奢望的。
他冷漠,他想未来找个像他自己一样的女子,弥补他的悲伤缺口。而不是这种沐浴在阳光明媚下的女孩。
那是一种什么,一种负极和正极,因为负极的自负,悲伤到极点,认为自己是正极,努力在规矩外逃离相吸引的正极。
“花说什么?”少女元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这是一种什么花,花挺小,应该是粉色的。“我很悲伤。遇见你。”
少女低下头,“为什么?是因为我摘了她吗?你怎么知道?”
“只要在风里,我都知道。花说,帮错了人。”它说,他喜欢你。可是少年迟迟未说出口。
宫殿二层台面,莫琥珀认真道:“我和你比一场。”
“为何?”
莫琥珀想,这个义子被美杜莎保护得很好,不知是否真的如此。“打架,切磋,不敢比么?”
风秦肃眉,“来就来,谁怕你!”
两人的战斗方法比较相似,都是越打越激进,不过莫琥珀比较保守,出招都是斟酌了一翻。
即使这样,即便风秦比莫琥珀力气大,风秦也只是防守他的进攻,并且每次防守都抓他的弱点进行攻击。
一个用棍,一个用刀。刀光剑影,过了二十招,风秦舍弃防守,以攻为守,用棍横扫。琥珀脑里蹦出一套格斗术,他趁势弯腰转弯,刀柄扫过风秦腿部。
停顿,想不到这二哈子的敏捷可以啊。
那当然,跑出来的。
幸好及时雨,挽救了局势。莫琥珀扫腿起身,用刀接剑。
风秦咬牙,双手一前一后握住一刺。
莫琥珀后腿两步,干呕了几声。
“小弟的武功不错,就是心不稳,计较太多。”风秦欣赏地看着他,这还是一个孩子,就有如此胆量和身手。确实,开始让着他,他却悟出招来。不错不错。
是否自己太自大了,得努力啊。
莫琥珀双手合十,鞠躬半身,“多谢赐教。”他得好好消化一下,虽然打得不尽兴,但有师父和师姐,找他们练练,也许就知道自己心不定在哪里。
可惜这个对手不和他打。“我可以经常找你打么?”
后者接过丫鬟的帕子,“当然。”这句话让丫鬟猛地一震。
寝室,风秦被侍候洗完脚,道:“二丫,从回来你就不对劲,是哪里不顺不?”
二丫皱眉,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你见到他背上那把刀么?”
风秦认真回想,也没想出个所以来,“你喜欢那把刀?”
莫琥珀喘气地放下手中的刀,他把背上的刀取出来,“忘记好好的收起来了,不过,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也好好的考验风秦这关,他是不是十恶不赦。现在看来,这把刀很没有存在的必要。我觉得风秦是个正人君子。”
何之源正在设计一个计划,就是让道士拜见美杜莎,让他们的灵魂被锁住,变为石像。
二丫道:“不是,那把刀在暗物榜有排名,悬赏为少爷。”说完跪下,声泪俱下。
风秦皱眉,“二丫,你认为母后怎么样?”
二丫闻言战战赫赫,“二丫有错,二丫不敢妄指宫主!”
风秦眉头更加皱起,“没事,你说吧。”
“女王美丽无暇,众人爱戴,当得起一方诸侯。”
风秦大笑,眉毛舒展,“母后想杀人,绝不会杀我,即使她杀伐果断。母后想要男宠,我就给她找男宠。世界上只有我看见她的眼睛不会石化,也只有她,这么爱我。所以,我知道她心里会很柔软,谁都有不想提到的过去,曾经我不能陪在母后身边,如今,她因诅咒困扰,我就一定会帮他。至于道长,逃不逃得掉要看他的本事。那个小孩想杀我,就尽管来杀。”算是我对他的弥补。
说完他皱眉,男儿泪就如此一滴滴落下。
他皱眉,泪落完,内心久久不能平复。
又成为一花宫宠爱的少主,刚刚的人格绝对不存在。
酒吞回来,“不是吧,我刚出去没多会你就找不到路呢?真搞不懂我为什么选择你这样的主人。”
妖婀娜抱着双肩凌乱,“我也不懂我当初为什么要卖《双修大法》。”
酒吞带着风中萧瑟的女孩回到了客房。
“酒吞,你变浅了,要不要吸我的阳气?”
“闭嘴,我休息一会。我叫酒肥”闭眼消失。
有只白鹤飞到门外,且走且嘬。妖婀娜很好奇,想到白天,那位公子说,“它告诉我的。”跟着这只走。
夜下,公子道:“小心风秦,风秦是女王起名,谐音风情,自小女王把他培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不过,很成功。他对女王很忠诚,这名字,我知道你的人要防备什么。女王会去引见你们,要小心。”
他单薄消瘦的衣服看起来有些狼狈,挺直的腰板坚守心中的正义。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这里。”
他无神的双眼在黑暗中尤为凛冽,“我知道,只要在风里,我都知道。你身边气流聚集,是有火给你照明,挺有灵智的小东西。”
妖婀娜灵机一动,“鬼火,你以后就叫小钉子.,给我盯好前面的路。”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握着书卷,不由自主开口,“以后,别说那些话。”
他入黑暗中,最显眼的是凛冽的眼神,以及鳞片装饰大衣的反光。
“别等了,她不会来的。”那个小厮这样说,“一个瞎子,还奢望有什么爱情。在这里还不是一个废人一个。”
他当做没听到,无神的双眼有无尽的落寞,以及最后的温柔。
记不得了,记不得你和我的经历,以及那时后,天空是什么颜色,白色.,蓝色,还是粉红?
他依然在哪里等着,手中轻轻拿着聘书。
佛说,我们不合,我不信,还有希望一定有。
迎亲的人变送亲的傻瓜。
他没等到她。
他去找她,鞋子磨损了。走过她家,村头。吕家。
他在开满莲蓬的泥池里跪着爬起来,从怀中拿出聘书,就如当初拿鱼一样,他抬起下巴,唯一干净的手握着聘书,眼睛有看透事物的悲凉。十里红妆,鼓瑟齐鸣,那人,是她,那人,不是他。他听见了,他沉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恨自己,恨自己天生眼疾,恨自己既然听见风。
这,不要也罢。
“不过如此。”
不知,是眼睛,是风,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