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大耳浓眉,嘴边带着戏谑笑容,颇有些玩世不恭模样的少年在台上团团抱拳作揖,昂然大声道:“我是汤文琼!”
台上比汤文琼矮小瘦弱许多的少年正是阮大铖家的仆人后代阮云,之前脱离奴籍参加少年军校招考,文武成绩俱优,得以进校成为学员。此次报名西征选拔,阮云其实是瞒着家人的。
阮云也大声通报了姓名,黄未道:“开始比试。”
汤文琼颇为不屑的打量一下阮云瘦弱的小身板,道:“小子,打赢你,小爷我胜之不武。小爷今日大发慈悲,你自己投降下台去罢,省得我打得你三个月起不了床。”
这汤文琼来头其实不小,他是灵璧侯汤国祚之子,在南京少年人中名头很响,是南京四大少之一,人称“狂少”。少年军校刚一建校,对这个不服管教的儿子头疼不已的灵璧侯在第一时间就神速地把他送了进来。汤文琼这人好勇斗狠,这军校的环境对他来说正得其所哉投其所好,居然适应得很好,只要每日能打架斗狠,他也能服从军校严格的纪律管束,所以竟然一直没被淘汰出去。
阮云哂笑道:“也许应该投降的人是你。”
“哟,挺狂啊,小子!在我狂少面前这么狂,你是第一个!”
台下坐着的裁判官黄未不耐烦了,大吼道:“你们到底比不比?在台上啰里八嗦的。不比试就下来,别他马浪费老子时间!”
汤文琼没少被训导官黄未收拾,他算是被黄未弄怕了的,忙对台下黄未陪笑作揖道:“训导官稍安勿躁,看我一眨眼工夫便解决战斗。”
话音刚落,便听汤文琼清啸一声,身形极为利落的一个腾跃飞身欺向阮云,一记凌厉彪悍角度刁钻的飞旋踢向阮云面门。
汤文琼这身手如迅雷一般,眼见阮云避无可避,看得台下众人都暗暗称赞喝采。但大家的喝采声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便见阮云瘦小的身躯只是微一错身移步,便让那记飞旋踢了个空,然后阮云拳出如电,一拳打在汤文琼面门,一拳打在他腹部,就只两拳,汤文琼便如木桩子般被打翻在擂台上,弓缩身子动弹不得,额上青筋暴起,口沫鼻涕都被打出来了,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果然是一眨眼功夫就解决战斗!只不过汤文琼是被解决的一方。
阮云的拳速太快了,这闪电般的拳速简直不是人类,把台下学员们都看呆了。
虽然只有十六岁的阮云,胸怀大志一心要当卫青霍去病的他已经潜心苦练武艺近十载,武艺高强自然不是汤文琼这纨绔子弟可比。
台下学员中,一眉黑脸瘦的少年被刚才一幕震住了,心里暗暗咂舌。这少年却是隆平侯张拱日的宝贝儿子张枫绍,南京四大少之一——“疯少”。这南京城神憎鬼厌的混世魔王此前在南京街头被巡检按住狠抽三鞭子,算是被抽得大彻大悟,一门心思往暴力机关钻,走后门进了禁卫军,现在又托关系混进了皇家少年军校。这入学也才不久,恰遇西征招募,张枫绍见同学们都积极应募报名,他也随波逐流报了个名。
张枫绍跟狂少汤文琼自然是熟识的,汤文琼的战斗值他也清楚,眼见汤文琼一个照面就被打趴下,张枫绍心里便打起鼓来。
张枫绍的变化确实非常大,现在的他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从前横行南京城纨绔世子的嚣张跋扈,多了一份从前没有的沉静内敛。
张枫绍没心情再看擂台上打斗,只在人群中找一个人。不一会儿,他挤到一个单眼皮、剑眉、头发浓密的少年身旁,问道:“你抽的是38号?”
那少年正是从天津来的济南孤儿笨儿,大名皇甫羽。
皇甫羽正眼都不瞧张枫绍一眼,只是看着擂台上激烈的打斗,口中道:“正是,怎样?”
这段日子的军事训练已经将没被淘汰的学员锤炼得一个个像骄傲的小公鸡,便是笨儿皇甫羽,也找不到从前的畏缩,变得傲气十足。
张枫绍压住心头火气,道:“随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皇甫羽话未说完,就被张枫绍拉着出了人群,直往较场边上走。
皇甫羽甩掉张枫绍的手,有些怒气的道:“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都说了不认识你。”
张枫绍笑着抱拳道:“大家都是军校同窗,将来是要并肩杀敌的兄弟,什么认不认识的,太见外了。我姓张名枫绍,江湖人称疯少。兄弟怎么称呼?”
已经成长的张枫绍说话客气,皇甫羽倒也不好再冒火,抱拳道:“在下皇甫羽。”
张枫绍从怀里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笑咪咪的递给皇甫羽,道:“皇甫兄弟,你先收下这张银票,哥哥有事相求。”
张枫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架势让皇甫羽警惕起来,把那银票推开,道:“别整这些没用的,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军校里待久了,脾气都有点冲,原本内向的皇甫羽现在说起话来也是冲得很。
张枫绍心里冒火,面上却强行堆着有点尴尬的笑容,道:“皇甫兄弟是38号,哥哥我是37号。”
皇甫羽一听就明白了,敢情这位是等会儿在擂台上的对手啊,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皇甫羽一副冷冷看着、原来如此的表情,让张枫绍更是尴尬,道:“皇甫兄弟不要误会,实话实说,哥哥我自幼便立誓血战沙场、马革裹尸,总之不把自个弄死誓不罢休!现在既然有参加西征的机会,哥哥我自然誓在必得。哥哥我内心最是善良,自家兄弟打个你死我活,伤了和气,哥哥我是不愿看到的,若我们能私下协商好了,岂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曾经横行南京的“疯少”能放低姿态说出这番话,也属难得,但皇甫羽根本不买帐,道:“没啥好协商的,待会儿擂台上见真章。”
皇甫羽说完回身就走。
如果疯少能这么轻易放弃,那就不是疯少,可以改名号了。说时迟那时快,张枫绍飞起一脚,从后面将皇甫羽踢翻在地。
“来来来,我们先切磋切磋。”
皇甫羽从地上翻身而起,张枫绍不由分说欺身而上,两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
有学员注意到擂台之外居然有人也打起来,于是好奇地围过来观看。而张枫绍竟然打斗之余不忘解释:“诸位同学,没甚好看,我俩这是热热身,把筋骨活动开。”
当然,两人格斗激烈,你给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一点都不像只是热身那么简单。
皇甫羽十一岁便在外流浪,五年的磨难已经让他的生命力异常强韧,进军校后训练得也尤其刻苦扎实,所以战斗值在张枫绍之上。
张枫绍很快便落在下风,被一下一下揍得很惨,没了还手之力。
“我认输,不打了不打了!”见打不过,张枫绍护住头脸,十分光棍地认怂。皇甫羽也不穷追猛打,“哼”了一声,带着被打得高高肿起的嘴角和额角,信心满满的继续去看擂台比武去了。
围观看热闹的学员发出嘘声,扫兴而散。
一个黑壮少年上前关切的问张枫绍:“疯哥,你没事吧?”
这黑壮少年是原神机营坐营官、现禁卫军五团团长谭大业的次子谭洛宾,他比张枫绍小两岁,今年十五,是跟张枫绍一条街上长大的发小。
张枫绍指指自己一脸的鼻青脸肿,没好气的说:“本公子被打成这副猪头样,像是没事吗?唉,想要忠君报国、马革裹尸,咋就这么难呢?”
谭洛宾道:“我早就看那皇甫羽不顺眼,早晚找机会收拾他,为疯哥出气。”
张枫绍心念一动,问道:“宾子,你抽中的对手是谁?”
谭洛宾道:“是你们班那个曹俊杰。”
张枫绍大喜,那个曹俊杰是南京一大米行老板的儿子,跟张枫绍差不多时间入校,长得比较瘦,身手亦是有限,张枫绍自忖打得赢他。
张枫绍从怀里掏出那张十两银票和比试抽取的37号号牌,将两样东西都硬塞在谭洛宾手里,情真意切的道:“宾子,兄弟,好兄弟!你决意为哥哥出气,哥哥知道也拦不住你,这十两银票哥哥赏你,这号牌也给你,待会儿在擂台上给我狠命揍那小子,要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谭洛宾快哭了,“疯哥,那小子是孤儿,没爹妈。”
张枫绍不耐烦了,“有没有爹妈不是重点,你可劲儿揍他就是。你的号牌给哥哥,赶紧的!”
张枫绍得意的拿上谭洛宾的号牌,挤进人群,凑到裁判席前,将号牌递给黄未。
黄未的父亲以前在军中效力时,曾是隆平侯张拱日的部下,张枫绍能从禁卫军转入皇家少年军校,便是黄未帮开的后门。
黄未见张枫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眉梢还挂了彩,不由吃了一惊,道:“这还没上台比武,怎么成了这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