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寺主持阳晓和尚万万没想到崇祯天子会驾临石佛寺,崇祯拉着他干瘦的手,和蔼的对他说:“感谢石佛寺对清浦县工作的支持,石佛寺为清浦县做了贡献,清浦县的人民记得,朕也记得。”
能得天子这般亲口嘉许,阳晓受宠若惊之极,连连说:“官府设置改造营,劝人向善,这与佛家教化众生从烦恼苦痛中解脱出来不谋而合,老衲只是遵从教义行事,当不得皇帝陛下夸赞。”
“佛家思想博大精深,朕深以为然。佛家讲慈悲为怀悲天悯人,而朕创立的人民党则以为全天下人民谋福祉为宗旨,两者殊途同归。听说石佛寺有三尊石佛,佑护此地百姓,颇为灵验,朕今日既然到此,必得在石佛前上香,为百姓祈福。”
崇祯将他的人民中心思想与佛家思想并列,说得理所当然。
阳晓则是闻言大喜,若当今天子在石佛寺拜佛,那么石佛寺想不闻名天下也不行了。
大殿中,崇祯燃起三柱香,向那被高高供奉的三尊石佛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后将香插入香炉中,退后三步,又双手合十鞠了三躬。
“对天地、对神佛要永怀敬畏之心,顺天应人,方能济世救民,众卿都须牢记。”
崇祯面对佛像,在正中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
“臣等谨记陛下教诲。”
崇祯身后众臣齐齐抱拳躬身。
“众卿暂且出殿等侯,朕要在此静坐片刻。”
崇祯右手向后一挥,众臣安静地退出了大殿。
崇祯前世是世界华人首富时,就笃信神佛风水等玄佛之事,这一世经历了灵魂穿越之事,更是对天地间玄灵之事信之不疑。
佛像庄严,香烟袅袅,蓝衣黑冠的皇帝盘膝静坐,从殿门射入一线柔和的阳光,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
待香燃尽之后,崇祯才起身出殿。
阮大铖蒙崇祯皇帝召见,中午吃过午饭就赶紧进宫候着。
偌大一个皇宫,太监少得可怜,到处可见的都是或站岗或巡逻的锦衣卫或者禁卫军士兵。
同在偏殿等候的还有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官员,阮大铖此人擅长交际,上前一问才知那年轻官员是山东巡抚丘祖德,因部下叛变丢了济南城,逃回南京后待罪听诏。
丘祖德一脸晦气,心中忐忑不安。阮大铖捻须微笑,安慰丘祖德:“丘大人切勿烦恼,以老夫愚见,陛下既然见诏,此次即使被治罪,将来也有起复机会。”
正自烦恼的丘祖德一听,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若皇帝不准备将来再起用自己,直接将自己降罪下诏狱即可,根本无须亲自召见问罪。阮大铖不愧是官场老江湖,一眼就将此事看穿了。
等了一两个时辰,直到日头西斜时,才有一个宫人来了偏殿,引着二人绕梁穿殿,一直走到烟波涟涟的玄武湖边。
临湖一亭中,摆放着两张拼在一起的长方膳桌,铺着金黄色的锦布,桌上摆着精致的餐具,崇祯与今日随行巡视官员一起坐于亭中,面湖凭风,如同置身画中。
崇祯这段时日以来,工作繁忙之余,常与官员们一同用餐,遇到天气好时,就在这玄武湖边用膳。置身风景中吃饭聊天,自然比在寂寥沉沉的宫殿中用膳更让人心情舒畅。
阮丘二人在太监引领下来到亭中,一起朝着崇祯跪拜。
“阮大铖。”
“臣在。”
“朕昨晚看国债筹措日报,看到你主动增加三倍份额购买国债,共购国债三万两白银,如此识大体,顾大局,朕心甚慰。”
在场众臣都呆了,三万两白银啊,绝对是笔巨款,阮大铖舍得下本啊。
阮大铖道:“当此国难,抗击建虏,安置流民,扫灭贼寇,防治瘟疫,处处都需要用钱,臣无以报国,只能捐银以尽微薄之力。臣这三万两白银,愿无偿捐给国库用度。”
崇祯摆手,道:“不可,朕说是借,那便是借,若失了信用,如何统御天下?嗯,今日马尚书向朕推荐了你,你且说说,若朕用你,你将如何行事?”
阮大铖想了一想,暗自咬咬牙,道:“唯圣上之命而从矣。”
“朕也可能作出一些错误的决策,你将如何自处?”崇祯笑着问。
“臣将直谏之,绝不阿谀奉承。但无论如何,臣都谨奉陛下圣谕行事,以护伦理纲常,此为臣子本份。”
“哈哈哈哈。”阮大铖的回答让崇祯很是满意,作为一个上位者,崇祯就是喜欢听话的人。“朕将改都察院,重设御史台,任卿为御史大夫,绶三品文官衔,直接对朕负责,专查天下贪官污吏。”
“臣领旨谢恩!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阮大铖得偿所愿,重入中枢,而且出任重设的御史台大夫,直接对皇帝负责,位高且权重,不由喜出望外,连连磕头谢恩。
在坐的吏部尚书吕大器不动声色,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上午他曾反对重新起用阮大铖,没曾想今日傍晚阮大铖就被委以如此重任。至此若吕大器还不明白皇帝心中早有成算,且异常强势不容人反对,那吕大器就算白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
刑部尚书马士英则是满心欢喜,老友兼恩人阮大铖能重入朝廷中枢担当重任,从此他在朝中不再势单力薄,如何不喜。
崇祯又对丘祖德道:“丘祖德。”
“臣在。”
“你弄丢了山东,可知罪?”
“臣知罪,甘受责罚。”丘祖德老老实实,态度十分端正。
丘祖德的态度让崇祯很满意。
“朕罚你到清浦县劳动改造大营改造三个月,好好的反思反思,视改造情况再做安排。”
“臣谢恩。”
丘祖德只能选择老老实实服从责罚,按大明刑法,地方官丢了属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现在能保住性命,且没被下狱治罪,这已经是很幸运。
“都起身吧,朕今日出巡一日,现在已是饥肠辘辘,阮大夫、祖德,你们既然赶上了饭点,就陪朕一起用膳,朕用膳最喜人多热闹。”
阮丘二人大喜,能陪皇帝用膳,那绝对是被恩宠的标志。丘祖德愁容一扫,便是要去劳改营劳动改造三个月也觉得不是什么事了。
内侍鱼贯而来,将各种美味摆上膳桌。
夕阳西斜,湖面波光粼粼,岸边杨柳随微风依依而动,在这样的湖边美景里用餐,这种体验实在太好。每人还喝了两杯皇家的陈年佳酿,微醺中感觉更是妙不可言,与皇帝共餐的拘谨都减去不少。
餐毕,天色渐黑,众臣由内侍们打着灯笼引出宫去,只剩阮大铖随着崇祯来到谨身殿御书房。
崇祯将一本小册子递给阮大铖,阮大铖疑惑地打开册子,却见这册子竟是皇帝向皇亲国戚富户豪绅们的借款名录。
阮大铖更疑惑了。
“朕为了人民社稷,拉下面子四处举国债,这折子里哪个不是世受国恩家资巨万,可偏偏还那么多人公然欺君,装穷卖苦,却不知朕早已将他们的身家查了个一清二楚。这些人不仁,那也别怪朕不义,就从最权高位重的那一个查起,把他查个底朝天,任何贪赃枉法的事情都不能漏掉。”
崇祯脸现阴冷。
阮大铖心头巨震,忙又看那册子,里面最位高权重的,非忻城伯、军机大臣赵之龙莫属。这是要拿忻城伯开刀?!
“这些人跟朕叫苦,很好,就让这些人向御史台申报个人财产,朕给他们机会改正,然后就由御史台一家一家的查他们的财产,凡实际财产大大超过申报数目的,都按欺君之罪,以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处理,没收来源不明财产,把人投入劳动改造营进行改造。”
崇祯的话冷冰冰的。
阮大铖暗暗叫苦,这不是让他得罪全江南的官僚士绅吗?现在才知,皇帝一下子任他这个前逆党罪臣为御史台大夫这样的显职,就是让他干得罪人的脏活累活啊!
“阮大夫可有信心办好此事?”
崇祯明亮的眼睛看着阮大铖,似乎对阮大铖的心理活动了若指掌。
阮大铖将心一横,心想现下官场中多是东林中人,这多年来自己本就不被东林党待见,现下重出官场,东林与自己反正都是死敌,正可利用这个机会狠狠收拾东林党,当下道:“陛下,这多年来,之所以民不聊生、乱民蜂起,与贪官污吏劣绅土豪为祸民间有莫大关系,陛下委臣重任,臣必倾尽全力铲除腐败、惩治贪官,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臣亦是义无反顾!”
阮大铖说得壮怀激烈,崇祯听得满意点头,道:“不可扩大打击面,要一个一个来,给人迷途知返的机会。惩治腐败是手段而不是目的,目的是通过惩治腐败让人不敢腐不能腐,让人明白不可欺君。朕会派锦衣卫协助卿办案,东厂那里有一些情报材料,也移交给御史台使用,御史台在办案过程中有任何困难或问题,卿都可直接来向朕汇报。”
之所以任命阮大铖为御史台大夫,崇祯是充分考虑了阮大铖多年游离于官场之外,同时又对官场中人十分熟悉的特点。阮大铖离开官场多年,身为东林叛将、逆案罪人,却能多年保持对政治的一定影响力,可见其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人才,用好了就是一把好刀。
崇祯前世经商时,能把生意做到遍布全球,靠的就是发现人才、培育人才,大胆使用人才,这辈子当皇帝,更是注重发掘使用人才。在他看来,没有无用之人,只有放错了地方的人才。便是今日被他亲手投入劳改营的祁逢吉,他也觉得本可以是个好画家或书法家,却在没有政治天赋的情况下误走了行政当官之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