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好像一分别就是永远,我看到她眼睛里弥漫的雾气,心说甭管外表表现得如何坚强,始终就是个花季少女。
就在我以为她会提出什么要求的时候,她抿抿唇松开手,转头故作坚强地从我身上离开,香风消散,我看着她走进屋子才放心,低头的时候眼神变换,若无其事将手插入口袋里,摸了摸口袋里的格洛克,稍稍安心了些。
此时已经算是丧尸的后半夜,四楼还在鏖战的客人已经少了大半,真正继续打的大都是上头的赌徒和三皇的拖,我不下场,走两圈转转实在没啥,周洗尘也没有特别对我说我的职责,我估计就我这个经理完完全全是个闲职,和周洗尘差不多,有事了出去露个脸,没事躺办公室喝茶。而她真正要我做的事,还需要一点时间铺垫。
我并不是瞎猜,因为三皇的盈利是赌局抽水,一晚上下来抽水是十分可怕的,不管谁赢了最终钱都会进三皇的口袋里。像屠夫这样的拖其实并不是故意要赢,只是下半夜客人走的太多,如果不安排拖的话,整个场子空荡荡的看上去没有人气。
四楼的办公室里面有周洗尘,我不太想进去和她相处一室,就找了个空桌自己拿一副扑克练习花招。有客人在,屠夫他们不敢和我打招呼,也让我乐的清闲,到了下班时间,也就是丧尸的早上六点,我的下午六点,四楼走的几乎没有丧尸了,周洗尘从办公室出来打了个哈欠,显然睡了个好觉,走到我背后道:“你要是不困,可以去外面走走。不过记得带上胸牌。这样别的丧尸遇见你也不会为难你。你可以去斗兽场看看,今天有几场丧尸对丧尸的角斗。”
我笑嘿嘿谢过,显然周洗尘的意思是不打算限制我自由,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对我是个好事。
“不打扰你了,我回去补觉。”一边打着哈欠周洗尘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轮换过的侍者开始清场打扫卫生,走到我这边低声恭敬地问:“经理,您这里需要清理吗?”
这种低到尘埃里的模样确认令人舒爽,丧尸的世界可谓将尊卑发挥到了极致,以前我不太明白为何那些富人颐气指使盛气凌人,总觉得山珍海味是吃,一碗泡面也是吃,能吃饱就行了,要啥自行车,何况我家境也不错了,已经超过绝大部分人。现在终于明白追求等级炫耀的天性是自然雕刻在每个动物骨子里的基因,强者就拥有更多的权利,当然包括择偶权……
放到自然的规则面前,就是不努力进化,注定被淘汰。不过在丧尸的世界里,这一点尤为露骨。
我上楼开门,打算和源香菜一起出去转转,我需要一个人掩护,另外也到了吃饭的点。没有我的卡,这家伙只能饿着。可能是过于谨慎小心的缘故,轻声开门没有把床上熟睡的少女惊醒,她睡觉的样子美极了,小巧晶莹的鼻子在窣动,黑发像是绸缎一样铺开与过分白的容颜形成鲜明对比,而且有一种混血的精致。
似乎感觉到了我目光的注视,她蝶一般的睫毛眨动,然后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并打了个哈欠。这严肃的哈欠让我忍不住想笑,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太有意思了。
“哦哈有。”我说了句散装日语,“六点半,吃饭去吗?斗兽场有丧尸之间的角斗,我要去看看,你一块吗?”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身上穿着完整的衣衫,拢了下头发套上鞋子就算好了,然后又一言不发拉着我的袖子。
我大概是明白她这算是同意了,不过没打算先带她去吃饭,我怕吃完饭去看丧尸之间的角斗吐出来。
走出三皇,穹顶的人造光转为黎明,光线洒在我的脸颊上,我微微眯着眼睛,感觉着别致的暖意,心想头顶的天穹到底是浴霸还是空调。街上的丧尸渐渐多了起来,丧尸这种物种的生物钟只能用强悍来形容,五点五十的大街一片空荡荡,六点初就变成了早高峰。
千万不要以为丧尸全是游手好闲的游荡的尸体,事实上很多恢复智力的丧尸已经沦为了高等丧尸的工具尸,他们有的力大无穷,有的敏捷无比,特别是重复枯燥的劳动一点也不会厌烦,搬起砖来比民工强多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丧尸的白天光明正大地走上大街和丧尸拥拥一堂,源香菜凑我更紧,几乎要挤到我怀里和我融为一体。她手在轻轻颤抖,脸上满是赴死的神情。
她大概不知道丧尸里有很多半人,在北冰洋城即使被丧尸发现,他们也懒得出手,大概率是怀疑这个半人变异的不彻底。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走在满是丧尸的大街上不危险,源香菜凑这么紧就是因为几只丧尸凑着鼻子来闻,只是这些丧尸看到我胸前别着的胸章立刻变得尊敬无比。
斗兽场方向特别好找,这种庞然大物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三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高耸的斗兽场,支付了两百丧钞买了两张门票,又花了一百多丧钞买了点零嘴水果。我们穿过弯曲的廊道,好不容易才走到自己的座位,可能是第一场的缘故,也可能是门票价格不菲,斗兽场的丧尸并不多,我们的这个看台就我们两个。
在电视屏幕上感受的斗兽场和真实来到这里的感官是截然不同的,身处如神造的巨大建筑之内,每上一层台阶都很费力,尽目远望,会越发觉得自己渺小如蜉蝣。
斗兽场并不是一个圆,而是一个椭圆,场内不算观众席最窄的地方宽达百米,差不多是两个标准田径场大。这种场地设计出来并不是提供给普通丧尸角斗的,正如名称,这里角斗的是巨兽!
源香菜睁大眼睛看着下面的场地,至于我买的零食水果她是一点没吃,我抱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已经舒舒服服消灭了一半,源香菜不解地看着我,“你就不害怕吗?”
“如果害怕能解决问题,那我一定能躲在房间里抱着被子瑟瑟发抖。”我说的无比轻松,“面对灾难,于华人而言,是接受、适应、改变、超越的过程,是一个尽人事,不听天命的过程。是相信众志成城,虽九死未悔的过程。我从不害怕灾难降临,只要我不死,他迟早被我踩在脚下。”
我这话刚说完就怂了。因为参与角斗的丧尸出来了。
大!真特么大!
一边是一头十米多高的棕熊,一边是一头十米多高的恐龙。
我没有看错,确实是一头恐龙!或者说一头公鸡恢复先祖的荣光了。
这特么人形丧尸玩个屁!我心里反复骂娘,什么样的防御工事能抵挡住这种生物的爆锤啊!智力不够武力来凑,拳头即正义!
源香菜双手合十,对我深深地一拜,眼睛里全是景行景止之情。
而我脸上火辣辣的,只想说我刚才说的话不作数了。姑娘你别认真啊。
场上的打斗是一场异常激烈的巨熊撕龙,巨熊身躯灵活辗转腾挪,抡起火车头大的拳头就是一阵锤,然而霸王鸡走得是叠甲道路,任巨熊锤了半晌并没有啥事儿,反而场上落了一片巨熊因激烈震荡掉落的血肉。
眼看着巨熊落入下风,霸王鸡将巨熊扑倒在地后张开满是利刃的血盆大嘴朝巨熊的脑袋啃,巨熊生死一刻用左胳膊挡着,右手胡乱的摸,突然摸到了假山,握着假山照着霸王鸡的脑袋上就是一个暴扣。
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霸王鸡一栽一栽竟然晃晃悠悠倒地上了,爬起来浑身是血的巨熊大踏步走到地上的霸王鸡面前,就要去掏开霸王鸡的脑袋。然而掏到一半,变故突生,明明晕倒的霸王鸡一甩脑袋,尖锐的嘴标枪一般刺向低头的巨熊,血溅长空。
威风凛凛的巨熊站在原地,停了大概三秒,同假山一起,轰然倒地,激起大片大片的雪。
整个斗兽场响起震天动地的喝彩声,观众席的丧尸们兴奋的鼓舞着,有的能说话,有的不能说话,比如一只巨甲虫就挥舞着黑漆漆的双鳌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霸王鸡发出一声得意的鸣叫,将巨熊脑袋啄开,享受难得的盛宴。它从巨熊脑袋里吃了什么东西,身子忽然变绿,接着长出大片大片的羽毛,不,是它长出了翅膀。
一只长着翅膀的霸王龙?
“洛温,下次希望和我角斗的是你,我会啄烂你的脑袋。替我保管好的你的病骸!”羽之霸王龙如是说,隔着老远我也能看出它的傲慢。
高台上站起了一个神一样的女人,虽然看台有不少丧尸,但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并下意识觉得她就是洛温。
“一只骄傲的小虫子,碾死你根本用不了本座一根手指。”源香菜小声说。
我诧异看着她,“你能听到?”
“我能看到。”少女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