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知来找她的时候她还没有休息,打开门就看到眸光清冷的他。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两人相视着沉默许久。蔚涯的心忽然感觉一阵苍凉,明明两个人只有咫尺的距离,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彼此,可却觉得他们离得好远,好远……
“伯母她,怎么样了?”
到底还是林乐知率先打破沉默,他知道如果他一直不开口,她也不会说话,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倔强是从哪里来的,而且都是用在最在乎的人身上。
蔚涯的心猛地一痛,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那个医生说出的那三个残忍的字,植物人。“情况不大好。”
她知道,就算她不说他也能猜得到,他一向聪明。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的让人发慌。林乐知看着蔚涯,她脸色发白,比之前憔悴了许多,可是他们之间真的要就此站在对立的两端了么,或者他还有别的选择?只是要他亲手毁掉自己那个不算家的家,把父亲送进监狱……可他怎么能做到呢,纵然心中再有怨恨,那个已近花甲的老人也是生他养他的父亲啊!
“蔚涯,关于伯母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说罢扭身要走,蔚涯伸手拉住他,以前都是他拉住她,这一次换她来拉他,可是拉住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固执地不肯放手,她害怕一放手,他就会走出她的视线,甚至走出她的生命……
为什么人生中总要有那么多艰难的选择呢?为什么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来影响他们的选择呢?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再逃避,不再畏缩,为什么妈妈会躺在床上变成了植物人呢?
她定定地看着林乐知,他为什么总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呢?如果他能像对待别人一样从一开始就把她拒在千里之外,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为难和不舍了呢?她已经告倒了林乐谦,如果再告倒林景云,害他家破人亡,那他们是不是就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张逸辰出车祸的时候她满心都是恐慌,可是现在,那颗心为什么会那么疼、那么疼呢?
林乐知定定地看着拿着紧紧抓住他手腕的手,良久,似是安抚地拍了拍那只手,然后拂开,头也不回地走出她的视线。蔚涯,其实不想让你为难的,可还是让你这么为难……
蔚涯伸手虚妄地抓了几下,知道再也抓不住他,心里突然空荡荡的,她真的要在即将失去亲情的时候再失去爱情么?从小养成的习惯让她有眼泪会忍着,这次依旧不例外,明明很想大哭一场的,可是眼泪再眼眶里打着转儿就是不落下来……真的要失去所有了么?友情、亲情、爱情,都要离她而去了么?
是不是如果她十年前不推张逸辰,不害死爸爸,她就不会失去这些?难道这就是老天对她任性的惩罚?
后来,当她从医生嘴里听到那个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时才知道原来上天的惩罚不仅仅是让她失去亲情、友情和爱情,还要让她失去一个做母亲的资格!
她最近频频出现的眩晕情况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休息好,那天夜里她洗澡时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震痛,紧接着她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她想扶着墙蹲下去,却在还没来得及蹲下时昏倒在地。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出浴室,在床上躺了好几个小时才觉得力气恢复了,到医院检查的时候,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医生问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眩晕的情况的?”
她想了想:“大概有一个月了,可能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所致吧。”
“你例假正常吗?”
她愕然,怎么会扯到例假上?可面对医生她也不得不老实回答:“……不太正常。”
另一个医生问她:“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腹部胀痛?”
确实有的,她点了点头。
又问了一些问题,医生就让去做一个全面的B超。蔚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为什么医生问的问题都是比较私密的问题,现在竟然又要她去做一个全面的B超,她的身体究竟是哪部分出了问题?
医生最后给她的确诊答案是子宫囊肿,而且囊肿已经变大,属于中重度子宫囊肿,为了不使子宫囊肿演变为恶性肿瘤,他们建议手术切除。
蔚涯愣怔了好半天,实在想不明白她的身体怎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她咬了下唇问道:“医生,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会……”
一个医生打断她又说出一个让她的心瞬间跌入谷底的消息:“手术后三个月内最好有要孩子的打算,不然有可能会出现不孕的情况。”
这个消息对于女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哪个女人不想做母亲呢?她无力的靠到椅背上,原来她已经病的这么严重了么?她试图跟医生反驳一下,可是看到医生们个个笃定的表情,她忽然觉得现在说任何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可是这个时候她哪有时间做手术,哪有时间住院治疗呢?妈妈还在等她,过几天法庭就要开庭了,作为原告她必须要出席的啊!
医生看出了她的犹疑,语重心长地说道:“马上手术你还有做母亲的机会,一旦囊肿变性为癌,别说做母亲,就是生命也会受到威胁,我们建议你马上手术!”
“可是我……”她迟疑了一下,定定地望着医生,“手术得风险大么?手术后我几天可以下床走动?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手术的风险不大,至于何时能下床走动也是因人而异的,主要看你的恢复情况如何。”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推迟手术,至少要等到开庭之后。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大雪,蔚涯连忙裹紧了大衣,看着白茫茫的雪花,她牵了牵嘴角,以前很喜欢雪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怕冷,冬天大多都选择了闭门不出,渐渐的,这美丽的景色都错过了好多次……错过的或许还会更多吧!
法庭开庭时间已到,作为原告的吕蔚涯却没能按时到庭,打了许多通电话也没有人接听,法庭渐渐地不安静了,罗丹玉和安雪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们已经咨询过了,原告没有特殊情况不出席的法院可按撤诉处理。
林乐知看着原告席出神,他了解蔚涯的,既然已经提出诉讼又找了那么多证据了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缺席的,一个让人心慌的念头猛然闯进脑海,难道她也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狂跳了几下,沉着脸站起身就走,一路上电话都未能打通,他的心已然吊到了嗓子眼,蔚涯,你千万不能有事!
他赶到蔚涯住的房间时敲门也没有人应声,他急忙跑到前台问住在607的女士有没有出去过,前台查看了一下视频没有发现607的女士出门,林乐知看了一眼屏幕上607房间紧闭的门,没有出去那就是还在房间里。
“马上拿房卡上去查看!”
前台服务员面面相觑了一下,不明白这位帅气冷漠的先生为什么那么着急:“先生,我们这里有规定……”
林乐知猛地喝断那个说话的服务员:“倘若我女朋友在你们酒店出了什么事情,我绝对有办法让你们关门停业!”
也许他的声音太冷了,也许他的气场太强大了,一个服务员连忙给大堂经理打电话,拿着房卡上去开门。
门开的一刹那,林乐知就看到了倒在门口的蔚涯,他冲进去抱起蔚涯叫了几声没听到回应当即就抱着蔚涯冲了出去,车子疯了一样的往医院奔,生怕晚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等她被推进急诊室的时候他才平静下来,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看到她昏倒,他都不知道有多心疼!然还不等他缓过气就被衣袖上的血迹吸引了视线,血?他愣愣地看着衣袖上的血,脑海里回想着刚刚抱她时的情形,她的腿上怎么会有血呢?
等待是很漫长的,期间他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索性直接关机,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急诊室得门,在看到那块牌子暗下去的时候他就急忙站起来迎过去,医生摘下口罩看着他说道:“手术很顺利。”
林乐知微不可察的舒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那个医生很不赞同地看着他:“她的病情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昏厥,为什么不及早治疗呢?”
“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听了他的话,那个医生好像更加不满了,声音也不由提高了些许:“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林乐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病人的子宫囊肿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你难道不知道么?这次出血昏厥,如果不是送来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子宫囊肿?林乐知的眉梢微扬,子宫囊肿有多严重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子宫是女性多么重要的器官:“现在她怎么样了?”
“很难做母亲了!”那个医生瞥了一眼林乐知,“如果两个月内病人不能怀孕,那么以后受孕的概率几乎为零!”
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么?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态,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那个医生就跟着推车去了病房,他看着蔚涯毫无血色的脸庞,想着在酒店他抱起她的时候才觉察到她竟然那么轻,大四那年她摔倒他很费力的背着她才走到医务室的……她瘦了、黑了,也沉默了!
我的……蔚涯啊!上天为何要如此跟这个女子过不去呢?为什么总要让她生活的苦不堪言呢?
蔚涯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窗边一身落寞的背影,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是在病房里,她还记得她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昏倒,是乐知赶去把她送到医院的么?
看着他的落寞,她突然心疼,她曾说过要拂去他眼里的阴霾,让快乐住进去,可是,好像每次都会让他难过,以前觉得自己配不上如此优秀的他,所以总想着逃避,可是现在她终于不想逃了,想抓住他们的幸福了,他们却又不能在一起了……
“乐知。”
林乐知挺拔的身体猛然怔住,她醒了?他要怎么告诉她那个残忍的消息?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她能接受得了那个消息吗?蔚涯,你可知道你是多么矛盾的一个人吗?你不敢去爱别人,为什么也不能好好爱自己呢?
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下一句清冷的话:“你醒了!”
蔚涯嗯了一声,想坐起来可腹部传来一阵震痛,让她不得不好好躺着,她伸手摸到腹部,知道她已经做了手术,嘴角扬起一丝凄凉的笑意,终究还是手术了,终究还是难做母亲了吧……
林乐知又沉默了一会儿,黝黑的眸子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良久,薄唇开启:“蔚涯,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