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着当年救护车拉走他的方向一直走着,隔了十年感受着他生命最为脆弱的时候,那年如果不是李鑫把她从救护车上推下去,她就能跟着一起到医院了呢,她知道那家医院离这儿不远,是B市最好的一家医院了。
站在医院的大门口,她抬头看着里面一栋栋白色的大楼。张逸辰被拉到这家医院的那晚她也被拉了进来,她父亲就是在这家医院里去世的,听小姨说爸爸被送到手术室的时候就快不行了,医生们陆续从抢救室出来纷纷摇头说尽力了,可爸爸硬是挺着最后一口气坚持到妈妈奔来才闭上眼睛……
“吕蔚涯?”
额,谁会叫她呢,一定是幻听了吧。她自嘲地笑了笑,犹豫着要不要进医院看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吓了她一大跳。
“没想到还真是你!”刘远笑的极其讽刺,“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害他害得还不够惨么!”
蔚涯诧异地看着略显恼怒的刘远,这什么情况啊?刘远不是在D市跟林乐知一起工作的么,怎么会跑到B市来了?
看着她迷茫得眼神,刘远心里的怒火登时窜了上来:“吕蔚涯,你既然心里有忘不掉的人就别出现在乐知面前了好不好?你说走就走,说出现就出现,你把乐知当什么了?大学没毕业我就看出你是一个薄凉自私的人,既然逃走了就别再回来了,你走吧!”
刘远说得对,她的确薄凉自私,可是刘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医院呢?“他病了么?”
“关你什么事!你既然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抛弃他,还问这么多干什么,逃跑不就是你最擅长的么,你快走啊!”
果然是林乐知病了,她虽然疑惑林乐知生病怎么会住进B市的医院,可此刻她更关心的是林乐知怎么样了。她看着刘远,急声问道:“林乐知怎么样了?他在哪个病房呢?”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走!”
蔚涯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知道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跑进医院去问服务台的护士,也不管刘远在身后的叫唤,直接跑进了病房。
听到开门声正坐在床上一边输液一边打字的林乐知头也不抬地问道:“现场拍摄进行的如何了?”久久听不到回答,林乐知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到门口,就看见握着门把傻愣愣站着的蔚涯,他敲击键盘的手猛然顿住,有些吃惊有些疑惑又有些冰冷地注视着她,良久,突然冷笑一声:“刘远告诉你的?不过不敢劳烦吕小姐前来探病,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吕小姐?蔚涯对这个陌生又疏离的称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地站着,身后已经跟跑过来的刘远不耐烦地把她拉到门口:“他让你走你没听到么?他不想见到你,别再来了!”
说罢就进了病房,反手把门锁上。刘远走到床前,把电脑从林乐知腿上抱走,略显不满地说道:“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片场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身体养好!”
林乐知突然疲累地闭上眼睛,没想到会这里以这样的方式遇到她,她不是去找张逸辰了么,难道还是没找到?
“她怎么会来这里?”
刘远扭身瞥了一眼病房的门:“不知道,我在医院门口遇到她,让她走,她却自己闯了上来,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她进来烦你了!”
林乐知突然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刘远连忙帮他顺背,看着他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又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里不由生气,也不知道医生是怎么给人看病的,都输了四天液了咳嗽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就连高烧也没怎么退下去,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病成这个样子!
都是因为吕蔚涯,他没想到林乐知这个剧本里的高中部分竟然是在B市一高取景,B市一高,可不就是吕蔚涯曾经的高中么,前几天拍摄时下了雨,一不小心着凉也没在意,初时只是轻微的咳嗽,没想到竟然发展成急性肺炎,高烧不退不说,每次咳嗽都感觉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蔚涯站在门口听着那剧烈的咳嗽声,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揪着,她推了推门,知道是从里面反锁了,也没有再坚持。她知道她一而再地逃跑乐知心里一定很生气,他本来就是冷然淡漠的样子,就算言语冷漠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都是她的错。
她打车回到住的地方,在路过超市时又进去买了一个保温饭盒,生病的人还是不要吃外面的饭菜好了,那在一起的短暂二十天大多都是林乐知做饭给她吃,现在也轮到她做给他吃了。
“她走了?”林乐知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问。
刘远撇了撇嘴,语气略显不屑:“早走了。”
是吗?林乐知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以前不让她走,她总是头也不回得逃走,现在他让她走,她竟然真的就走了,说不是失望是假的,她的心里何时能有他啊!
别人有情敌,还能大大方方地竞争一下,他倒好,每次都是输给一个不知生死不知模样却扎根在她心里的人。张逸辰,你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啊,竟然让她如此念念不忘!
“你去片场吧,不用管我了。”
刘远点头:“我等下叫助理先来照看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先叫护士。”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刘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就出去了。从小到大,林乐知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好像这世间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跟在他身边都不得不仰慕他,明明家世显赫,却从不依靠家里,他智慧沉着,冷静从容,眼底是同龄人不该有的沉静和清冷……可是,自从遇到吕蔚涯,他就不那么淡定了,他甚至疯狂不理智地指责了丹玉。这半年来他拼了命的工作,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不停地忙啊忙啊,其实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想那个负心的混账女人么,情字磨人,倒是一点都不假!
蔚涯抱着饭盒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林乐知正对着窗户发呆,不时咳嗽几声,每次咳嗽都感觉胸中一阵刺痛。
听到脚步声,林乐知还以为是那个小助理来了,头也不回地就冷声说道:“不是说过不让你来了么?”
蔚涯脚步顿了一下,这人是神么?不回头也能知道是她来了。她把饭盒打开,伸手捅了捅那挺得笔直的背:“先喝点粥吧。”
“不用……”林乐知扭头就看到捧着饭盒站在床前的蔚涯,他眉头微微皱了几下,急忙又看向窗外,声音虽依旧清冷而僵硬,“我不喝。”
蔚涯捧着饭盒转到床得另一边,勇敢地直面即将掀起的狂风暴雨,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管多能干,一病就完蛋,你现在是病号,赶紧把粥喝了。”
林乐知冷冷瞥了一眼执着捧着饭盒的人,默不作声的掀起被子躺了下去。他不要再一次以为看到的希望,最后迎来的却是失望,他怕再承受不住那失望透顶的感觉。每次她离开他都是最后才知道消息,那种把车站翻了一遍又一遍却找不到她的身影的恐慌、那种无论打多少个电话都打不通的无助……遇到她之前,他从未有过这么深的挫败感。
蔚涯在心底长叹一声。是啊,其实刘远说得对,她凭什么还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呢,凭什么还要再来伤害他呢。轻轻绕过床,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又看了一眼那用被子蒙着脸的人,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又想一声不吭的走掉么?吕蔚涯,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听着他冰冷的声音,蔚涯的身躯猛然一僵,她自嘲地笑了笑,大抵是没有心的吧!她猛地拉开门,却有人猛地拉住她,林乐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强硬地把她扳过来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已经跟安雪梅解除了婚约,你还要走么?”
蔚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跟安雪梅解除了婚约?她定定地望进他黝黑的眸子,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亮一点一点黯淡,努力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乐知,我不想再伤害你,其实,我也觉得我们不适合,我要的是轻松惬意的生活,我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很长时间,而且……”她别开头看着外面的走廊,“如果我再听到关于张逸辰的消息,还是会马不停蹄得赶过去。”
林乐知的手一紧,然后慢慢松开她,他浑身散发的冷意几乎将蔚涯冰冻,他凝视她良久,眼里的冰刀一遍一遍地凌迟着她,忽然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还送什么粥?你是为折磨我而来么?”他顿了顿,黝黑的眸子看进她眼里,“你就那么爱他?”
“不是因为爱……”
“那是因为什么?除了爱,还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你找他十年?”林乐知冷笑着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蔚涯,既然你爱的是他,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呢?为什么要把我弄得如此混乱如此狼狈呢?我在你心里,就那么的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