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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喂药

李容秀趴在围墙上,蓄势待发。在夜色中分辨来来往往的身影,等着他出现。

他和自己一样,喜欢清静,夜深无人时会在亭子里坐一会儿,趁着夜色,琢磨一个人的心事。

从前就是如此,李容秀料想这一点定不会变。

两只手紧紧扒着房檐。

“小和尚你再不来我就要撑不住了”她艰难的撑着身子,眯着眼往下看。

高,真是高!

这摔下去得成肉饼吧…

但得咬着牙坚持。抓着房檐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度。

用力过度的十指,指尖已无一点血色。指节泛白,而后泛紫。

她垂头再次蓄力。

“大师,大师!我在这儿!”她抽出一只手,和夙元打个招呼。

此刻院外已空无一人。

他月白色的身影混在夜色里,十分显眼。

李容秀抬头时一眼看见他,像发现宝藏似的。

难掩满心激动朝他招手。

虽隔得远,但李容秀一眼瞥见他脸上吃惊的表情。

他衣袖被风吹抖,挺拔修直的身子却屹立不倒。

身披如霜的月光,向她走来。

越来越近。

“大师你看我特地…啊啊啊啊!!”

醒来时,入眼是墙上一个偌大的禅字。

久违的心安。

或许是因为这个字,或许是因为挂着这个字的地方。

撑着身子吃力地起身。

浑身酸痛,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去。

只是痛。从头到脚,蔓延四肢。连带肺腑,仿佛被什么震伤。

“呲…”忍着伤吃痛地起身。

门被人打开又关上。

僧人端药进来,月白僧袍上多了几团黑,像被炭火熏过。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如梦初醒,一个鲤鱼打挺坐直就要下床。

奈何力不从心。

酸。痛。

只得回去半躺着。

僧人把盛满汤药的碗放下,一手推开窗。

阳光射进来,照在床榻上。

明晃晃的,亮的她睁不开眼,只能偏过头去,用衣袖挡。

另一手愤愤去敲自己的头。完了完了,她偷偷逃出来,八九不离十已经被陈深发现了。

能依靠的只有秋和了…

“怎么不走南门?”僧人将袖子挽起,去端汤药。用竹扇一下一下给冒着热气的汤药扇风。

把守南门的都是太后亲选,她还特地吩咐过,这扇门专给被他召进宫的僧人进出,所以自然不会不让李容秀进。

僧人心中十分纳闷。

“我…”李容秀抿抿有些发白的嘴唇。

“这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吗嘛…”她接过僧人递过来的汤药。

碗上还残留他手的余温。

“你…”僧人语塞。

心道真是不知死活。

其实她也没想到,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翻墙,故而技艺生疏了。

从前她从家里溜出来找他的时候,护国寺往往已经关门,只能翻墙而入。

他屡屡作案,熟能生巧,能做到一声不响。从未被发现。

今天失手。纯粹是个意外。

意外…

“啊…”

舀起的汤药还没入口,手腕处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酸痛。

垂眼去看,瓷白的手腕上几处刺眼的淤青。

僧人眉头隐隐皱了一下。

垂在膝上的手握紧又松。

她换成左手舀汤。

却奈何左手不听使唤,颤颤抖抖。最后洒的勺子里只剩一半。其余全洒在僧人的被子上。褐色的,颜色很深,一点点蔓延开,像一朵朵枯黄的芍药。

让他想起他最后在护国寺的日子里。

面生的少年来给她送饭。她拿起碗筷的手也像今天这样,控制不住的发颤。

那时的心也颤。

“别动了。”他声音清冷,说什么都像是不带感情的淡漠。

伸出套着玉色佛珠的右手,示意李容秀把碗给他。

他的手纤细修长,很白,和他的脸一样,是接近透明的瓷白色。

李容秀怔住了。

抬头去看他。

阳光更烈了,透过窗子洒在他脸上,把他的脸抹成暖白色。

眼睫在末尾落下影子,阳光就间杂在影子里,像弯长的浅泊,又清又亮。他的眸色在光下显得很淡,仿佛贴了一层透薄的琥珀,视线浅浅地扫过来,像是很不经意的一瞥。

额间血色的一滴朱砂痣分外显眼。

她心生疑惑。

不过也是,额间多了这滴朱砂痣,令他更具佛门中人的风骨。

便没开口去问。

他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看什么都深情。

李容秀的目光和他对上,不过片刻就缴械投降。

再看,再看就要跌到里头去。

跌到深潭里,再也出不来。

匆匆收回目光。

颤颤巍巍把碗递过去。

他小心翼翼接过。

“喝。”

她醒神时,勺子已在嘴边。

木头似的张嘴。

药的温度刚好,不凉不烫。

就是苦。一进嘴,药的苦味就四处蔓延,从舌尖到舌根,蔓延到整个口腔。

“咳咳…”

就算这次是他第一次给她喂药,纵然再惜,也受不了了。

“太苦了…能不能不喝?”她把碗往他那边推,语气带着乞求。

“不能。”

“喝。”

冷淡的语气总是充满威严。

她紧紧闭眼,瑟瑟张嘴。

心道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风萧萧兮易水寒,贫僧一去兮不复返!

表情极其狰狞,慷慨赴死一般。

硬的。

很香。

甜味四溢。

是糖!

她猛然睁眼。闭口含住口中之物。“我就知道你不是如此狠心之人!”他看着僧人,眼角带笑。笑的天真而肆意,谁也不会将这样一个女子与年迈老人联想到一起。

在这一刻,她仿佛真的从来都只生活在这里。忘了过去,彻彻底底。

随之而来是一口接一口的汤药,混着桂花糖的甜,也就不那么苦了,虽然还是带着难闻的味道,但让她有勇气下咽。

玉碗见底,只剩碗壁还有几滴流下的药渍。

“小和尚”

本带着相见必然会陌生的情绪回到这里,所以只敢和旁人一样称他一声大师。

开始喊他小和尚那一刻,连自己也没有发觉。

“小和尚我还有事要问你…秋和她为什么会在凌山王府?”

昨日秋和知道她要问什么,却只回她一句,日后再说。

让她更生疑惑,又无处解惑。满心满身都难受。

“日后再说。”僧人答她。他嗓音压得很轻,像松风拂弦。可能是屋子里安静的缘故,竟然有几分温和的意味。

李容秀被气得几近晕过去。

连原话都一模一样!!

“小和尚,你们怎么能…”

“大师,大师,凌山王…”门外传来少年人的声音。

李容秀还没出口的话被堵个严严实实。

她没说下去。

光门外凌山王这三个字,就令他们足够吃惊。后头的话,那少年压低了声音,他们也没听清。

僧人方才温和下来的神色又严肃起来。

李容秀和僧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她被招进王府,自己都想不明白。

那日若是找个别的地方躲起来就好了。好巧不巧,偏偏碰见他。

陈深是个爱玩闹的性子,想要什么非得到手不可。

她李容秀即不精佛理也无所长,想不通陈深到底看中她哪里。

她什么都不怕,只怕他会对僧人做些什么,所以必须忍让。

外头那个少年的身影还在。

“先休息。”僧人丢下这句话,语气淡淡。而后挥袖而去。

轻轻合上门,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李容秀攥紧手心,沁出满手冷汗。

她盯着门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门发出很轻的吱呀声,她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门彻底打开,门后人出现。这个过程在她眼里,十分漫长。

来人脚步很慢。

他的心也慢下来。

夙元走进来。

门关上,身后再没别人。

“怎么样…”她没底气,声音也跟着轻。

他没说话,像在思索什么。

李容秀一颗心又坠下去。

扶床沿要起身。

“好好休养,不必多虑。三日后再说。”

“你和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出去又进。

手上又多了一碗药。

“怎么还有?”李容秀目瞪口呆。

惊掉下巴。

“治咳疾。”

“我好多了…咳…”不是吧。李容秀恨铁不成钢。她恨。什么时候咳不好,偏偏是现在。还有这咳疾,已好了很多,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我想给祖母写信,离开这么久,她老人家估计得想我想坏了…”本是想岔开话题。却突然勾起心底的什么。

不知他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虽距上次收到她的信,才过了五天,但仍不怎么安心。

得抽时间回去看看。

“你说,我写。还有,等药凉了还是得喝。”僧人语气不咸不淡,却没那么冷漠,不会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他没逼她喝?

李容秀连连点头叫好。

“额…”

僧人拂袖提笔,侧偏着头看向她。等她说。

李容秀眨眼,抿嘴,呆呆看着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罢了罢了,我还是先喝药吧,写信的事不急,不急…”

僧人放下笔,忽然非常轻地笑了一下,就像须臾间花开的春天。

她把头埋进双膝间。肩膀微抖做哭泣状,却是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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