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秀慢了步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夙元见她没继续往前走,低声问了一句。
见容秀怔着,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明白。
淡然留了一句“去吧”,便捻着珠子,领着身后几个僧人继续行路,混入了源源不断往外涌的人群里。
“祖…祖母。”容秀伸手想去扶老太太,却被轻轻推开。
“当心…”祖母轻声道了一句,加快了步子,走在容秀略微前些。
“祖…老太太近日身子可还好?”容秀也不敢唤一声祖母,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一大家子恐怕都要受牵连,毕竟自己扮作僧人进宫已然是不赦之罪。
扶着老太太的嬷嬷慢下了步子,待容秀走近了,迅速塞了什么东西进了容秀的衣袖里。而罢继续馋着老太太换了道行走,渐而被人群淹没,瞧不见了。
容秀攥紧了手中的念珠,神色淡然,缓步行着,胸膛里却仿若有什么东西要蹦跳出来。
这段回房的路途越发显得长了。
御花园西面的揽芳阁便是容秀和夙元的住处。
“滴答滴答”
容秀越向里走,木鱼的敲击声越发响了。
抬手轻轻叩了门。
正此时,房里的诵经木鱼声忽然停下,那清沉的声音从里传来,“进来。”
容秀哽了下喉,轻轻推开了门。
只见僧衣和尚盘坐在蒲团上,身前摆放着木鱼,他阖目诵经,手中捏着木制锤轻轻敲击。
望着眼前人清肃的背影,李容秀心微动。
僧人放下手中木鱼,缓缓起身,偏转过头看着她,淡漠道了一句“不是让你藏好吗?”
“可是师父,藏在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了?”
“……”容秀是敢怒不敢言。
夙元让她藏在屋里属于她的那间橱窗里,可是她怎么呆得住?缩手缩脚好容易才把自己塞进去,虽说夙元特地留了一个小孔,可她是最惧怕幽闭的空间的,呆了半刻钟不到就喘不过气来,浑身使不上劲儿。
推开了柜门出来,又无处可去,心想着索性去绛雪轩瞧瞧。
这种人多热闹的盛大场面她自然要去凑热闹,虽说上辈子这样的宴席对她来说一如家常便饭,可到底机缘境遇和如今大不相同。
“是我的错。”容秀答了一句,语气里却净是不服气。
“……”僧人又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捏起木鱼嗒嗒敲起来。
容秀撇了撇嘴,都过了一辈子了,这人光沉默着就能惹人恼火的本事不仅没退,还日加长进。
在交椅上坐了下来,才伸手进袖子里取出刘嬷嬷塞给她的东西。
一封卷好的书信。
撕开封条,容秀心颤了颤,拿着信件的手指微僵。
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摊在檀木桌上,展开。
墨香沁鼻,字体色泽鲜亮,是不久前才写的。小楷字体,清秀娟丽,是祖母的亲迹。
阿秀:
虽说你才离开短短几日,祖母心里却放心不下。
那日嬷嬷去护国寺替我求符的时候瞧见你了,见着你上了寺里大师进宫的马车。
祖母晓得,你是进宫去了,还剃了发。
不过祖母不怪你,你自有你自己的盘算。
只是宫中之事,难以琢磨,你要多留意些才好。
祖母信你,也信你所信的人。
“好。”容秀低声喃喃一句。
僧人手里敲木鱼的动作慢了些,“天快黑了。”
“嗯。”容秀应了一句,一面将信小心翼翼叠好塞进袖子里。
“……”
“我去做些吃的。”僧人望了她一眼。
眼前人红着眼,眼睛微湿,也没抬头看他。
僧人轻轻推了门,抬脚出去,又回过头来,想开口,舌头在口里滚了几滚,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
养心殿。
“陛下,您慢些!”公公扶住了险些摔下地的圣上。
龙塌上的人喝得烂醉如泥,瘫在塌上摇摇晃晃的非要起身。
“陛下,您要寻什么,吩咐老奴便是!您好生休息着,待酒醒了…”老公公接过小宫女递上的醒酒汤,舀了一勺要喂圣上。
“啪!”圣上猛一挥手,一整碗汤药落地。
老太监扑通跪下来磕着头,“老奴知罪!”
被圣上一把掐住脖子,又一把松开。
“把那个女子给朕找来!”
“……”老公公顿了顿,又恍然大悟,“可是今日不小心摔在陛下跟前的那个姑娘?”
圣上万分欣喜,一根食指直指着老太监“对对对!就是她!那姑娘瞧着机灵可爱,甚得朕心,哈哈哈哈!”
“那姑娘老奴倒是有些印象。”老公公抬起了点身子,“好像是李家的姑娘。”
“李家?哪个李家?李长海?”圣上满面的醉酒红,微微眯眼好像在回想着什么。
“正是,李家的大姑娘老奴见过,不是今日这位,余下的三位…”老公公拖长了音,又继续道“老奴定会为陛下把人寻来。”
“好!”
那姑娘的确是李家的,也确是李容秀的妹妹。
“哎呀!”穿着碧玉罗裙的姑娘被人绊了一脚摔在地上,正好挡了圣上的去路。
“你是哪家的野蛮丫头!”老公公护在圣上前面,却被圣上一把推开。
醉醺醺的圣上自己已经不能站稳,还伸出手要去扶地上的人起来。
地上的小姑娘见圣上手伸过来,身子闪躲,忙站了起来一溜烟儿跑得远远的了。
人群如潮水像外涌,着碧玉罗裙的女儿家又太多,是难寻了。
那张俏丽可人的面却印在圣上心里。
“四姐姐,你做什么推我?”那姑娘跑到了姐姐的身侧,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姐姐不是有意的,妹妹摔疼了吧,对不起了啊。”那着红裙的姑娘一面说一面去挽小姑娘的手。
着红裙的便是李容玉,那小姑娘是李容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