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暖玉从无边黑暗中醒来,只觉浑身疼得刺骨,喉咙中也仿佛扎了无数钢针,呼吸间疼痛难忍;眼皮重似千钧。
费劲浑身气力后,她终于轻微的挪动了下手指。
察觉到她要转醒,跪坐在床边的小婢女喜形于色,高声唤道:“娘娘?娘娘?您能听到奴婢说话吗,您可是要醒了?”
娘娘,楚暖玉纳罕,是在叫自己吗?
终于缓缓睁开双眼的楚暖玉便见到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妙龄婢女十分关切的望着自己,眼尾泛着红色,满面泪痕,憔悴中另有一番风情。
“你,是谁?”楚暖玉哑着嗓子问,说话间不动声色的环视四周,讶然发现这里并非她熟知的北楚。这处精舍虽不甚宽敞,但摆件甚是精致,雕栏玉砌,床帏绣花针脚细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竟然是丝绸所作,甚至这婢女衣着也是上等材料,如此奢靡用度北楚国皇室都未曾有。
似乎是南寒国才能有的手笔!
她的心瞬间提起来,那日刺杀成功后,她明明已经身死,难不成是被救活后抓起来等着严刑拷打吗?
拷打她倒是不怕,可就是如今这重伤的身子……
诶,不对。
楚暖玉摸了摸后腰,她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一支利箭穿过,可现在这里却是毫发无伤。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方才问话的小婢女见她如此,瞬间就哭出声来,呜咽着说:“奴婢就知道不该让您自己去见宋婕妤,谁知她心思歹毒竟至此,将您推到池塘里……太医说您撞到了脑袋,醒来可能会有不适,奴婢也没想到,您竟然失忆了,呜呜呜……”
这丫鬟虽然说话颠三倒四,但楚暖玉经过她说的话,也将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
模糊中她想起来那个苍老的声音,说给她一次洗清罪孽的机会。
如此看来,她竟然死而复生,还机缘巧合的成了南寒国宫中的嫔妃。
楚暖玉当真一个头两个大,她最厌恶与人打交道,尤其是与女人。南寒国后宫勾心斗角激烈异常,她即便身为北楚刺客也是有所耳闻,这是洗清罪孽么,分明是给她找罪受!
杀手的本能让她并未慌乱,镇定想到,眼下要紧的,是先弄清楚她到底变成了何人,再从长计议。
小丫鬟哭哭啼啼没完,楚暖玉见她可怜模样心中一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幼妹。“你如此大声嚷嚷,是想让别人都围过来不成?”
小奴婢听她如此说,马上就闭了嘴,捂住嘴巴只露出来一双小鹿般纯洁的双眼,小声道,“娘娘,奴婢知错了。只是娘娘您真的不记得奴婢是谁了吗?”
楚暖玉听小奴婢刚才一番唠叨,便知晓自己附身这人也不是什么得宠之辈,故而才会让那个宋婕妤肆无忌惮的出手将她推入水中。摇了摇头道:“说出来你莫大惊小怪,我非但不记得你,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奴婢惊讶得忘记了落泪,很是沮丧的耷拉下来眼角,随后又破涕而笑,道:“如此也好,娘娘忘记那些烦心事。奴婢名叫采蘋,是跟随娘娘您进宫的丫头,娘娘您闺名安玉汐。”
“嗯,采蘋,”楚暖玉见她这般纯真,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见采蘋呆呆的望着自己,楚暖玉很是惊讶,道:“怎么了?”
“自娘娘您入宫以来,奴婢就很少见到您笑了,”采蘋的眼圈不自觉的又红了,道:“宫中当真是不如昔日的灵州府热闹。”
灵州府?
楚暖玉心中一声惊雷。
她当真没想到,这身体原来的主人竟与灵州府有纠葛,还当真是巧。如此看来,宫中有人盯上她,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楚暖玉暗忖道,有了灵州府府做后盾,她未来的日子想来即便清苦,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毕竟南寒国边疆和平尚需要灵州府镇压。而且有了这层身份,她若想离宫,大约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只需好好将养身子,不出什么幺蛾子,出宫之后便去北楚,找自己的妹妹。
既如此,眼下重要之事,便是理清这错综复杂的宫中关系。“采蘋,你且跟我说说,我如何会掉在池塘中?”
“是。”
采蘋一五一十的将那日的经过跟她说了一遍,楚暖玉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打断她问道:“而今是什么年月?”
“清熙三年二月初三。”
“清熙?”楚暖玉愣住,她可不记得南寒国有这么个年号。忽的她心中闪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紧紧抓住采蘋的肩问道:“如今的圣上可是凌清云?”
采蘋大吃一惊:“娘娘,您即算失了记忆,也万万不能直呼圣上名讳!这若是被旁人听到了,可是杀头的罪过!还有,您抓痛我了。”
楚暖玉颓然放开她肩膀,软软瘫倒在床上。
原来,重新活过来的不止有她自己,还有原本已被自己杀死的凌清云!
忽的他又想起来一件可怕之事,语气略微有些颤抖,问道:“三年前,南寒国可曾攻打北楚?”
采蘋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奴婢领月例的时候,听宫中勤政殿的冯公公与旁人说,今年北楚闹了一大场饥荒,如今国中动乱,正是入侵的好时机。不过这话,也是宫中风闻罢了,圣上可未曾下达什么旨意,再者说,要起战事,那灵州府的消息定是一等一的灵通,眼下还未有什么消息传入咱们耳朵里呢。”
采蘋见楚暖玉的脸色越发难看,急忙问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楚暖玉咬牙,直将嘴唇都咬得出了血,心头的恨意却越发明显。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重来一次么?
她记得,北楚太子派她刺杀凌清云的那一年,北楚国内恰逢饥荒,民生凋敝动乱丛生,也正是如此,虎视眈眈的南寒国才集结大军意图染指北楚。
难不成,这次也会如此?
门外忽的传来‘圣上驾到’的通报,将屋内二人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