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年大旱之年,人们又说是天灾之年,远离京城的穆家碰巧住在了闹旱灾的地区,于是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流民。
在穆家的院子里,入眼便是干枯的发黄的树,曾经因为种了很多桃树所以很漂亮的院子,如今因为旱情变成光秃秃的,没有一处不透露出荒凉还有阴森的感觉。
院子里有一个小男孩,穿着墨蓝色的衣服,趴在一个妇人的膝上,看着面黄肌瘦的,很明显的营养不良,脸上挂着吃不饱而恹恹的表情,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趴着,好像不动就不会饿了一般。
“娘亲,我们还能活下去吗?”孩童没有抬头,依旧趴在妇人身上,有气无力的问。
妇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轻抚着孩童背部。
外边渐渐传来吵闹声,不知是谁,忽然扔了火把进来,惊到了妇人和孩童,因为院子里的枯树太多,火势很快就烧了起来,根本扑不灭。
妇人抱起孩子就往门口跑,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饿了太久,妇人的速度慢慢慢了下来,一个不留神就跌倒在了地上,连同怀里的孩子一起滚了出去。
因为大旱,天干物燥,院子里还有那么多的枯桃树,火势很大,很快就漫延过来,浓烟滚滚,妇人爬起来,不顾孩子的哭喊,抱着他就往门那边扔过去,而自己仿佛用光了所有力气一般,伴随着惯性再一次跌倒在地,孩童被丢到了门口,顺势又滚了几圈,磕到了门槛停了下来,他好像被她扔傻了一般,眼中蓄满了泪水,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滴和地上的尘土。
妇人慢慢被火舌卷进大火里,眼中的泪水却没有留下来,她张了张嘴,她说“快跑,活下去”,用尽了力气,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孩童就呆呆的靠着门槛看着大火一点一点的吞噬了所有,而他就那么活了下来。
他每一天都去反垃圾或者泔水桶,就这样还是会有乞丐来抢,他从小便是富家子弟,被保护的很好,也没有那些什么肮脏的想法,他不会偷不会抢,唯一的方法便是告官,只是在他受了欺负之后唯一能想到的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去了,府衙看他小,还穿的破破烂烂的,以为是哪个穷人家的孩子打闹,久没怎么在意,只是驱赶了他。
如果当地负压不管的话,就只能找上级,于是,他动身去了,那么远的路程,饥一顿饱一顿,在某些有心人的指导下,他遇到了烟易。
烟易看他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便收留了他。
但当时的烟易已经十三岁了,参加了科举,成绩优异,早已有了名声,皇帝特许他只等及冠便可入朝为官。
兄弟二人就此相识,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小男孩叫穆棱,如今已经十一岁了,只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看起来很小的缘故,得知他不幸的身世之后,烟易对于这个便宜弟弟更加疼爱,烟家更是对于这么一个可可爱爱又过分乖巧的孩子喜欢的不行。
很快就把穆棱的身体调养好了,穆棱跟着烟易一起学习术法,武术,烟易会的,他都会,他在武术上的造诣比烟易要高,于是兄弟两个,一个重文一个重武,也没什么嫌隙,活得好不自在。
只是在烟家打算收养这个孩子,打算填入族谱的时候,遭到了烟易的极力反对,理由便是,穆棱是有姓有名有家的孩子,是要和自己一起发光的,他不想让穆棱冠了自己家的姓氏,被别人说来之后更加让人看不起,惹人诟病。
说的也是有理,见穆棱自己也同意烟易的说法,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至于烟易自己真实的想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就这样,兄弟两个平安快乐的长大了,直到烟易及冠的前一年,来了一伙自称山贼的恶人,虽然当时烟易和穆棱的武功高强,但毕竟只有两个人,难以抵挡那么多人,兄弟两个被打晕扔在了自己花园里,醒来之后,整个府宅空无一人,钱财尽失,就连这宅子也被官府贴了封条。
两个人中烟易最先醒来,穆棱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两个人被藏在了假山后的洞里,没有被发现,他们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很明显的是,他们没有家了。
两个人不傻,互相扶持着,慢慢来到了京城,还有一年烟易便能入朝为官,到时候两个人便能好过一点,可偏偏造化弄人,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也知道了是自己的儿子搞的鬼,但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能扶的起来,他找了自己儿子谈话,不知道对凡墨尘说了什么,反正两个人变成了凡墨尘的门客,但是他好像格外讨厌穆棱。
以至于后来烟易想要保住穆棱,无端造了很多的杀孽,为凡墨尘办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也算不上很伤天害理,总归不是好事。
后来烟易入朝为相,不只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老皇帝总觉得对不起烟易,就给了他如此高官厚禄以此作为补偿。
后来改朝换代,凡墨尘也没能换掉烟易,因为烟易真的是国之栋梁,入朝为官多年,一直清清白白,处事完美的不行,实在挑不出错处,说真的,就完全是个帝王,如果谋反的话,说不定凡墨尘会被对比的一文不值。
烟易结识了当时已为小苏的梦航,未见之时便想结交,见到了老是感觉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怕他跟自己一样,为异世魂穿者,因为实在不像一个普通人能有的气质,谪仙一般温润如玉,即使懒懒散散也觉得本该如此,实在是惊为天人!
等到自己亲手帮助太子灭了侍梦一族之后,他自觉对不起梦航,而他最疼爱的妹妹,也因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香消玉殒,他也在没有见过那谪仙一样的人,直到最后帮凡墨尘寻人之时,他再次见到了那人。
他在那一刻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又跟自己不是同类,他可能真的是神仙!
只是感觉有些微妙,他更加愧疚了,在神仙面前做这么多罪恶,不知该如何自处,仿佛那么多年的盛名都是假的,但这也更加稳固了自己想称帝的想法,他得赎罪,他还要保穆棱一世幸福平安,以自己的能力,会让这个国家回到原来的样子。
没有自己当初的帮助,也就没有后来这么多的事情,他把这一切的事情怪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要把这个世界恢复原来的样子,那么,就要换掉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他对不起梦航的妹妹,对不起梦航一族,可最后还是要厚着脸皮去求杜佳衣,他顾不得脸面了,只要这个世界还能维持下去,他什么不能做?他什么都可以做!
杜佳衣答应了,凡墨尘也答应了,他什么都得到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这种幻真幻假的感觉,在穆棱在御书房见到他的时候,一切都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