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野兽般的北寒军凶气滔天,亦无法抵挡住烈焰的席卷,大自然的狂暴力量让北寒军的大营如山崩般倒塌着,映照着那一张张狰狞地脸庞。
韩成虎死死地咬牙,对方的无情超乎了他的想象。北宫牧直接抛弃了整个后军的三四千,他们被倒塌的染火之物阻挡,只能选择飞蛾扑火或者转身面对凶狠地敌人。
北寒军突围了近万人,这是北宫牧几十年的作战经验才能换来的存活人数。
再杀掉近千人后,幸存地北寒国战士们嘶吼着冲进了熊熊大火之中,若冲过去就活,冲不过就自裁!韩成虎望着他们逐渐被吞噬的身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下令撤军。
北宫牧太果断,直接打消了他追击的念头,不过这一场大火让北寒损失了近万人,数千战马,不计其数的辎重,也算得上一场大胜。
负责东南两处的徐,于二将也从战场撤离。只有在北边儿虚张旗鼓的队伍依旧不停歇地用声音驱赶着逃离的敌军。
人影缓缓地消失,整座通明的小山丘上只剩下那开始随风扩散地绚烂火海。
可能刚刚经过了温度极高的地方,离澈的脑袋有些迷糊,他没有反抗的被那姑娘一路拉出了大营,还跟着她救了一些被大火困住的北寒人!他默默地甩着头,暗自道:疯了……疯了。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胳膊,没让那有些气力不够的手松开,背对着逐渐升腾的火焰之画,与她一起奔跑在被火光照耀着的小路上。
“呼……这里……这里应该安全了。”一直到山脚下,那姑娘才放开了拉着离澈胳膊的手。她拍打着自己起伏地胸口,突然疑惑道:“你,难道是哑巴么?”
离澈头上浮现几道黑线,自己只是一直没有讲话的机会,并不是不会说话。
“不。”没好气地吐出一个字,他不太想理这女子,因为她真的会让自己控制不住地失神。
女子狡黠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儿的形状,她伸手拍了拍离澈地肩膀,“唉,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知道么?”
如果刚刚是无奈,现在离澈地感受就是无语,这姑娘不但说话奇怪,就连想法也是怪异地很,自己刚刚不知道给她挡开多少带火的碎物,现在竟然成了她救了自己?
“怎么报答?”算了,好男不和女斗。
“看你蒙着脸,你应该是斥候军精锐营的人,你就保护我安全地回到望北城吧。”虽然细长如柳叶但却不失英气的眉毛跳了跳,女子不再笑,而是随意地摆着自己洁白的手。
“我得回归军中。”离澈严肃地拒绝着,现在做的事情已经够离谱了,再跟着她,岂不是乱来。
好看的眉眼仿佛僵住般放在了他的眼前,女子安静地盯着他,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复杂神色。她不知为何,面前这个人带来的是一阵阵难以躲闪开的安全感,好像一点儿都不陌生……奇怪。
离澈狠狠地捏了捏手指,刚刚纷乱地呼吸恢复了平静,虽然他不愿意去想,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与梦中的那女子很像。
“好啊,那你走吧,任由我被敌人抓去大卸八块吧。”她生气地皱了皱眉,转身走向幽深地远处。
离澈深深地吸了口气,摇着头跟了上去。他说不出理由,但真的,真的不想让她一个人面对这黑暗。
身后的火海依旧沸腾,身前的星海初露面容。年轻地男女一前一后走着,无声无息,可身影却一点一点的在靠近。
“你叫什么?”女子回头看了看他,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离。”
“奇怪的名字,一个字么?算了,我叫念寒。”她想着他的名字,却把自己的也说了出去。
“噢。”离澈本来不想回答,可人家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该回一句。
女子有些郁闷地转身,头盔之下的小脸隐隐浮现怒色,“你是不是从来只会说一个字啊?”
“不是。”
“呵……真大方,多了一个。”她无奈地耸肩,决定不再理他,于是不回头地继续往前走去。离澈看她不说了,反倒松了口气,紧紧地跟随着。其实并不是不想和她说话,只是怕说多了暴露自己的身份。
另一边,集结在山底地启辰军将士纷纷抬头注视着那开始消散地火海,终于露出了如获重释地笑容。打赢了这一场,最后的胜利也就不远了,那么,就可以回家了。
韩成虎无声地用手指敲打着刀鞘,从下面得知的消息让他有些烦恼。虽说离澈的身份没几个人知道,可王府二公子要真的在这里出事,怕是镇林的铁骑会立马踏破北军的大营。
他无奈地咧着嘴,痛骂着那个“节外生枝”的年轻军侯,嘴里呢喃着:“就不能安生些,真是讨债鬼。”本来想骂他娘的,想了想他娘可是当今圣皇的姨母,唉!真是打不得,骂不得啊。再想想老王爷那张脸,韩成虎不由一阵寒颤地抖了抖。
“韩越,派出所有斥候军,沿敌军撤退路线查看消息,一有动静,立马回报。”
身旁的年轻人出列,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叔父,“是打算追击?”
“不。”胡须已经有些斑白的北军副帅抬头仰望着璀璨的星海,笑道:“是想多看看什么叫狼狈。”
……
被月光照亮的树洞里,女子靠外坐着,似乎在看着远处。离澈伸手将刚刚顺手摘下的果子递给捧着下巴怔怔出神的女子,忍不住问道:“在想什么?”
带着水雾地眼眸看了看他的手,有些惊喜他的主动说话,却也掩盖喜色的平静回答:“没什么,想起了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救下的那些人。”
收回被念寒拿走果子而变空的手,离澈低垂着自己的目光,嘴里随意又认真地说:“那不是你的错。”他说的是实话,其实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可是想起他们死前那留恋世间的眼神,还是会很在意。你说为什么,人世间要有争斗?”
离澈愣了一会儿,抬头对上那对纯净如水地眸子,缓缓地摇头,“不知道。”
姑娘很大方的赏了他一个白眼,好吧,看来这人的确是个木头,不但话少,脑子也呆呆的。
“你是哪里人啊?”想了想没什么好说的,念寒随意地询问着。
“没有家。”
“啊?这样么,怪不得会……”单纯的姑娘好像理解了他为什么话少,从小孤苦伶仃,自然会沉默寡言一些。
“那你在军中多久了?”
“呃,五六年。”离澈被她问的有些紧张,为了掩饰,他拿起果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咳咳咳!!!”酸涩地味道刹那间充斥,离澈被呛的剧烈地咳嗽着,咬进去的一大块果子早就掉在了地上。
轻柔地手放在了他的背上,女子边笑边帮他顺气,“你是太饿了吗?这么大的人吃果子竟然会呛到!”
他深吸着气抬头,正对上女子为了接触他的背而靠过来的俏脸。恍如梦幻中的瞬间,魂牵梦萦的人出现在了眼前。离澈摒住呼吸,生怕打破此刻地美景。
毕竟女儿家脸皮儿薄,念寒红着脸退开一些,尴尬地拽着衣角道:“你……你没事了吧?”
“嗯,谢谢。”离澈眼中闪过一道遗憾地神色,重新坐好,这次他小口的咬了一口果子。
“你为何要去望北城?”
念寒歪着头想了想,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不是军中的人,我是偷偷混进来的。回望北城是……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端坐地年轻军侯“噢”了一声,不说算了,他向来不是追根问底的人。她不是军中人,自己也信,先不提她是个修者这码事儿,就看她的气质也并不像一个普通人。
夜晚的凉风徐徐吹拂着飘扬的落叶,将一片红色地枫叶吹在女子摘掉头盔后的头发上,身后的离澈很自然地伸手取掉,将它放在嘴边吹走,难得的眼中带有了几分笑意。自从军以来,自己一直在战斗与劳累中渡过,此刻偷来的闲暇竟是格外的让人舒适。
他没有注意女子羞涩地神情,只是自顾自的倚靠着大树,缓缓入眠。已经呼吸平稳的他并不知道一直睡梦中不安稳的自己今夜却是平静地入睡,任由这微妙的夜晚缓缓而过。
第二天离澈是被一阵凉风吹醒的,他惊异地起身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沉沉地睡了一觉。
女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他好似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地摸了摸旁边的树干。正当他想离开的时候,晨曦之下脸庞格外洁白地念寒姑娘捧着一把果子轻轻地走来。
“醒了啊?”她很久没和人单独相处,过了昨夜的微妙后却是有些尴尬了起来。
离澈捏了捏有些发僵地脖子,点头道:“嗯。”
“你平时应该挺累的吧?昨晚睡的很沉的。”念寒若有所思地说着,忍住性子没说他害的自己几乎没合眼的事情。
不好意思地投给她一个歉意的眼神,他也明白为安全着想的女子应该是守了一晚上。
“算了,吃点儿东西吧,吃完该走了。”
离澈接过果子,在清晨微风地吹拂下终于是想起了自己就这么跟着人家,被忽视了的相处和交流问题到底该如何解决?闷头咬着果子,饶是他从小杀伐果断,此刻亦是头疼的很。
“走吧。”女子率先站起来,一身衣甲凸显了她玲珑地身材,不过她却恍若未知地摆着手一马当先。离澈苦笑着跟上,隐隐有些后悔昨晚的冲动。
眼角地余光看了看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的离澈,女子背对着他偷笑,但随后就被有些无力的感觉弄的皱起了眉头。昨晚为了不被大火波及,她几乎用光了自己的内力,再加上一夜不休息,身体逐渐地发软。
气氛陷入了沉默,各有所思地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发现路边树上挂着的黑蛇。
两只黄色地蛇瞳紧盯着走来的女子,猩红的信子不断吞吐,对于闯入自己领地的生物,必须除掉!在最佳攻击距离时,它迅速扑出,尖锐的獠牙咬在了避无可避的肩上。
“呃!!!”疼痛感和麻痹感一起传来,念寒闷哼一声,而一击得手的黑蛇被眼疾手快地离澈一把揪住,头和身子瞬间扯成了两截。
“唉!”踏前一步接住她瘫软的身子,离澈有些紧张地开口:“怎么样?”刚刚那蛇算是灵兽了,这一口定是带毒的。
“麻……”她呻吟着吐出一个字,离澈听了后松手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的解开她的战甲,将衣服拉到露出伤口的位置,沉声道:“忍着些。”
扯开面罩咬上去,将还没来得及扩散地紫色毒液吸出,吐在了地上。
离澈一次一次的俯身,女子看着他有些模糊地脸,懊恼的甩了甩头,她很想看清他的模样。
“别动,快好了。”几岁就在山林中生存地离澈对处理这样的伤口很熟练,他起身用水壶的水清洗了一下伤口,又弄来几种有助于伤口愈合地草,碾碎后抹在那因为肌肤雪白而显得格外鲜红的伤口上,最后扯下衣服上的布进行了包扎。
仔细地处理完后,他将女子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看着她一夜没休息的疲惫脸庞,轻声呢喃道:“好好睡吧。”
沉睡地念寒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一身红衣,狰狞地看着周围倒下的尸体,手中的剑插入了眼前高大身影的胸膛之中,而他却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阿雪……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
没来得及看清那张脸,她的心就宛若刀割般痛着,直接疼醒了梨花带雨的女子。她睁开带着水雾地眼睛,看到了一只手。
离澈看她突然哭了起来,以为她头不舒服,打算帮她揉揉,可刚伸过去,她就醒了,吓得年轻军侯急忙缩手,窘迫地咳嗽道:“醒了?没事吧?”
女子抬头看着被夕阳渲染出的漫天红霞,对已经带好面罩地离澈笑着摇头,又哭又笑地模样却实实地看呆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
打了些野味吃过后,他们继续赶路,依旧是女子在前,年轻军侯在后,不过有前车之鉴的影响,这次的距离很近。
念寒转头盯着他揉捏被自己压麻的肩膀,突然走过去像兄弟之间那样将手搭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笑道:“我们结拜吧!”
风中凌乱地离澈忘记自己怎么回答的,但事实就是他多了个兄弟,还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