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讲你的小时候吧。阿满对你的小时候也感兴趣呢。”许柏林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把周笙笙与阿满的距离拉近了好多。
“明天可以不?”周笙笙居然开始讨价还价了。这个时候许柏林的手机响了,是短信的声音。他走过去,打开手机,呵,居然是阿满发的。“你想恋爱的姑娘是周笙笙么?”阿满问。
许柏林合上手机盖,然后朝阿满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周笙笙居然要找理由走了。她说,“单位里还有点事要忙。”
许柏林当然知道这是个借口,却没有留她的理由,想想还是算了,然后很大声地叮嘱她说,“明天一定要讲讲你的小时候啊。”
真是老套的方法。许柏林觉得自己真是急功近利,也有点不合时宜了,因为阿满说:“你好笨,你查户口么?还想了解了解人家小时候的事。哪有你这么勾搭女孩子的嘛,太老套了!”
“你不懂。嘿嘿。”许柏林朝阿满挥了挥手。“等明天吧。”
第二天的时候,许柏林拦住周笙笙不让她走。许柏林说,“阿满等着听你小时候的故事呢。”
“真虚伪,明明是你想听。”周笙笙故意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然后她说,“讲故事多累啊,你们自己拿去看吧。”然后许柏林就看到周笙笙拿着一本粉色的带锁的日记本。许柏林的小孩子脾气在那一刻显露了出来,毫不犹豫就抢了过去,飞快地跑到电梯边,还朝周笙笙说,“我看完了就还你啊。你别急。”
他看起来开心极了。确实,因为自己要上班没有时间陪阿满,阿满天天逛天涯论坛都快逛得闲出个鸟出来了。多无聊的生活啊,还不如让他看点现实里的八卦乐呵乐呵。
不过,他也想窥窥别人的隐私。尤其是自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些人。
阿满当然也想看。所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翻开日记看了起来。
7月6日 星期四 晴
那台旧的老式的学习机,是很多年前的古董了。
尽管已经长到十六岁,可还有人怀念逝去的时光。比如说童年,比如说以前想吃又没有吃到的小零食。甚至在五分钟前,我们在网络上看到一个资深玩家一枪不发过《魂斗罗》通关时,便忍不住要跃跃欲试了。草莓说,“家里就有啊,你还记不记得,妈把它锁在车库里面。”
时间过去这么久,我妈显然放松了警惕,更显然的是,我和草莓都找到了新玩物,因为,学习机被没收以后我们就没有去找过。
走进车库,打开灯,就能看它安静地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我们把它抱回屋子里,草莓说,“我去帮你倒杯水,你来擦!”然后她没影了。十分钟以后,我擦完了,她回来了。她一拍大腿,“哎呀,忘了给你倒水了。”
丢她一个白眼,这好吃懒做的家伙。
看起来游戏卡还能用,接口接触还算良好,草莓问我,“会不会爆炸啊?”
我顿时打了个哆嗦,然后有点逞强,“不会的。”
“哦,那你来吧,我去帮你倒杯水。”草莓的这句话说得轻车熟路,我刚想说两句,她又没影了。
一切正常,我就先玩上了。我得先熟悉熟悉,要不然一会儿她又要说我笨了。可我分明想错了,她冲进来,“呀,能玩啦!来,让我熟悉一下,你去倒杯水!”
她总是这样,有点盛气凌人的小霸道,我已彻底不想说话,掩上房门,就一个人出去了。
九月天,这城市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仰起头是大片的蓝,偶尔飘来小朵的白,很多时候不见了太阳,它躲着躲着大雨就倾盆而至,汹涌而瓢泼,被洗刷过的街道带一点温热的气息,忘记带伞的行人,头发总是湿漉漉的。隔许久才有小少年们经过,他们的眼神亮晶晶,对望的时候有小火苗,如果长时间烧下去,谁都受不了。
最受不了的电话来了。是草莓。我刚按下接听键,就听到她在那头吼:“你跑哪儿去啦,快回来快回来!”她声音那么急,看来游戏没有玩过瘾。
果不其然,草莓坐在电视机前生着闷气。“什么嘛!”她嘟哝着,“为什么要一枪不发啊,把敌人留着结婚生子再犯事?有病!”我坐在她的旁边,“顶尖高手不是一蹴而就的!”我安慰她。
“我跟你说,”一有人安慰她,她就来劲了,“这就好比是二战时期,有一个美国的高手,比如说他是个高级特工,一枪不发,摸进了日本关东军的司令部……”
我打断她,“为什么是美国特工?为什么摸进的是日本的关东军司令部?”
“少废话,听我讲!”她这个样子真是蛮横。“在关东军司令部里,关东军特高科特务说‘欢迎光临’,然后把他捉到老虎凳上,灌了辣椒水,再严刑拷打,于是乎,美国高手招供了。”
“哈哈哈哈……真逗!”我对她说,“那美国高手摸进去干吗嘛!这不有病不?”
“是啊,有病!一枪不发过通关真是有病!”她总算是用一个鲜活的例子把我说明白了。草莓就是这样搞笑,记得以前,隔壁班的男生向她打听我的消息。那天离七夕还有两天,她在路边卖玫瑰花挣零花钱,她说,“你买我的玖瑰花我就告诉你。”那男生信以为真,买了十五朵,然后一脸欣喜地等她的回答,她慢悠悠地把钱装进口袋,然后很狡猾地朝他一笑,“我妹妹不让我告诉你!”
“好像我们从来我们用这学习机学习过。”草莓一副翻然悔悟的样子。“真是可耻啊。不如我们今天就学习一回吧,也算是为它正名一次吧。”然后她手脚麻利地翻出随机附赠的学习卡,插上去,等待的那几秒里,她问我,“浣熊,我们为什么一直没有用学习机学习过呢?”
“还不是因为小远!”我想都没想就把罪名扣到小远的头上。
可是空气瞬间就凝固了,提到小远,我和草莓都不自觉地沉默下去。
小远。
7月9日 星期日 晴
若生在古代,小远一定怀揣着养凶狗蓄恶奴调戏良家的梦想。
十三岁的时候,我们遇到。第一次见面,他说,“周笙笙?这么难记!倒是生粥好听也好记一点,这样吧,你就叫生粥了!”“我不!”我撅了撅嘴,“凭什么第一次见面你就给我扣个乱七八糟的帽子?”
“生粥比你可爱多了。你也一定希望你和生粥一样简单实用吧!”小远油嘴滑舌,“这样吧,要么以后都叫你‘喂’,要么叫你‘生粥’,你自己选一个。”
“我才不要你叫我‘喂’,你还是叫我‘生粥’吧。”呜呜,我怎么那么好欺负。小远看起来得意极了,草莓从远远的地方走过来,把我拖走了,留下了独自得意的小远。我回头望了望他,暮色四起的黄昏,小远的身后是垂垂下沉的太阳,烧红的颜色,分外的好看,而这个背景下的小远,更是好看得不像样子。尖尖的下巴,阿迪的运动套装,耐克的鞋子,一下子就把同龄的不修边幅的小少年们比了下去。他朝我笑了笑,带一点小绅士风度跟我说byebye。
我的心情愉快极了,但草莓可就没有那么心情愉快了,她带一点微愠的神色,还用右胳膊夹住住我的头,看上去亲昵极了,只有我知道她夹得有多紧,我完全转不了头,也就看不到了带一点小坏的可爱的小远。
她力气可真大。
然后她转过头去,我分明感觉到她朝小远笑了笑。十四岁的小草莓毫不掩饰她的心思,她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对我说,“小远是我的,你别想着和我抢。”她高昂着头,像一只得胜归来骄傲无比的小公鸡。
我可怜的小远。
小远却不搭理她。偶尔草莓会以各种理由缠住她,小远就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说八道,“呀,我发现啦,你真的没有生粥可爱耶,难怪生粥说你脾气不好。”说完这些,他就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势头去看她。草莓生气极了,把我拖到小房间里,质问我。我怎么去告诉她这些都是小远胡说八道呢?草莓又怎么会相信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话呢?我只有选择沉默着来对抗。草莓说着说着就累了,也不说话了。许久以来我才回过神,我凑过去看她,却看到她在无声地哭,我递个纸巾给她,“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别给我装好人!你什么都跟我争。好,你可以去争,但是,请你不要在小远面前说我不好!”草莓那样要强,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哭过。我多希望小远当时就在我家的小窗户外,看着屋里的一切,去看看十四岁的草莓那不成熟的只想把他绑在手心里的小心思。在这个城市里,在我们和小远共同的学校里,还有好多好多和小远玩得好的女伴,而草莓,只是天真地以为,把我摆平了,小远就是她的了。我又怎么去告诉她,我没有对小远动过心思呢?
并不是每个小女生都有一颗早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