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瑶是在她常去的网站里面看到一个寻找她的专题的。
粉红色的背景,丘比特的伤心小箭,一个落寞男生的背影,大大的醒目字体——寻找顾轻瑶。
她思考着一天是不是愚人节或者说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很多的女生和她同名同姓。出于好奇,她也点开了那个专题。
顾轻瑶,下午两点的时候,我很想你。
这个屋子里空调声音低沉,许美静的声音低沉,我想你的声音低低沉沉。时间再远去一点点,到三点、四点、五点,我隔着这个房间的小窗户就能看到远远落下的太阳以后日益临近的黄昏与夕阳。那天空寂寥空灵,这面容清淡寡欢。我躺在床上,小床咯吱咯吱,想象这是某年某月某一天回家的路上,大巴行驶在车辆稀少的寂寞公路上,天空下一点淅淅沥沥的雨,我在临近窗户的铺位上,看那些雾气笼罩的护山林,被雨水冲刷过的沟壑,似乎从中能看到已渐渐消失不见面容不甚清晰的你。
若你我携手,这必是最美最美风景。阳光雨露,西行的故土,这些带着美满与欢欣的归途,却是你和我的末路。我没来得及带你去看,你还没好好感受。无数个梦境里,我伸出左手右手,拉到你你却回不来。我的夜晚你从未真切地来过,我背过身去你总在我背对的那一侧,告别我也告别爱情。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等不到你回头。
最难过的是太多的事情怎么去正视,失去日光的天堂,疏离过彼此的目光。这还算个美好的大大时代,我总找不回我的小小梦想。感情的生分夭折找不到归结的路,含糊其词的念想匆匆走失在一月二月间。想象你喝过汽水的贴纸杯,穿过的白色球鞋,吻过的我的手背,以再见的姿态出现在现实与非现实的交汇间,褪去所有的时光,不再是最初模样。殊途同归的一件T恤,成全了日后的一场电影,以及临走前的一句我爱你,再见。
青岛的那个秋天,有我最不能忘的夜。小咖啡走失方糖。挂钟走失秒针。蝴蝶走失翅膀。爱丽斯不在仙境,在旅馆的楼台之上。那天的你显得很漂亮,我吻过你的左右脸庞。你说,不要惊恐,不要慌张。迎着扑面而来的粘滞的海风,我在海的这头,大海请带走我的哀愁,赐我此生无虑无忧。我喊的521声我爱你,永沉深海底。我发誓我要用尽一生这么久,你说你会陪我到白头。
到白头,朝成青丝暮成雪。我们那么大声,惊动了楼下顽皮的小孩子,他显得很不开心,他的声音很煞风景,他说,一个白头十块钱,让我叔叔给你染一个。我真想下去狠狠地打他一顿。
我们赔了旅馆一条白床单,可那个善良的服务生还是祝我们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她看我们那么久,她真心祝福我们到白首。离开的那天,潮水轻涌,轰轰隆隆,转过头看你的笑脸,踩烂了小男孩落在地上的虾条。小男孩哭哭啼啼,我许他一箱虾条,到我们大婚之时。迎着我的脸,他不再哭,朝我伸出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人走不出牢笼,我走不出寂寞。我们的武当山下,我们的北京站东,我们的招牌红豆,我们的梦。收集朝朝暮暮,拼不成天长地久。我在外婆的果园里坐着。还会想起你穿黑T恤吃红草莓的镜头。外婆也会问我,你要带回来吃草莓的人呢。
天空是沉沉的灰色,惨淡如我。
我到今天都不懂,妥协是为了争得什么,抛弃了肤浅的承诺远走。窗外是很大的雨,我在电话这头说,我爱你爱不起。
这一封信,顾轻瑶从头看到尾,即便这是别人的故事,也一样可以打动顾轻瑶,更何况,这是写给她的长信。看到最后眼泪流湿了整个键盘。她知道那个人就是许柏林,她从来没有想过,许柏林会给她来这么感人的一幕。她真的很冲动地要去在那个策划的留言板上留言说,我是顾轻瑶。
好在那一个网站并不是太出名,要不然第二天顾轻瑶肯定没有办法去面对自己的同事们。
网站里有一句很煽情的话——每一个有爱的女孩都想成为顾轻瑶。这句话满足了她对于感情的一点点小虚荣却又让她对许柏林很惦念。他的每一句话第一个句点,都在告诉她他很想她。
刚开始工作的那年,就有朋友说,“许柏林并不像是一个太好的人。”顾轻瑶呵呵一笑,在心里对自己说,“别人说你再好,可你不是为我一个人好。那个男人口碑再坏,可他对我不坏。”他为她去打架,他为她和超市里的大妈争吵,他在别人面前小肚鸡肠,只是为了争得她的一席领地。不要她不开心,不要她不快乐,更不要她,要别人面前受一丁点的委屈。
可这些,看起来真像他一厢情愿的,海市蜃楼的梦想。
顾轻瑶记忆里的许柏林像一个负气的孩子,他穿白棉布衬衫,像所有走过青春岁月的小少年一样,喜欢白色,觉得那样身上会洒满阳光的味道。他昂起的头仿佛在告诉每个人,他是个固执的、赌气的孩子,他说:“我都没有对你不好,凭什么别人可以比我拥有比我更多的权利。”
这真是强盗逻辑。顾轻瑶在心里轻轻笑。可她真是喜欢他的这个逻辑,这个逻辑给她带来过太多回似糖如蜜的感觉。
顾轻瑶还想回忆更多的时候,就被同事叫走了,工作上的事情并不允许她一个人在电脑前有那么多的时间胡思乱想。这一天的工作也让她太不顺心了,要做的统计报表弄错了好几个关键数据,所以到了下午六点的时候,单位里面还有很多的同事留下来陪她一起加班。同事们虽然表面没有说什么,可她们分明有隐隐的不满情绪写在脸上。可她们也有宅心仁厚的时候,整理完报表数据的顾轻瑶对同事们说,“我请你们去唱歌。”
顾轻瑶是麦霸,许柏林面前的麦霸。每次拖许柏林出去唱歌的时候,许柏林总是抢不到话筒,顾轻瑶带一点顽皮式的无赖表情说,“你把歌练得那么好听做什么呢?是不是还想再去骗女孩子啊?”于是许柏林沉默着眯着眼被逼着叫好,并不时对唱得并不怎么样的顾轻瑶拍烂了巴掌表忠心。有时候许柏林结完了账,会假装可怜地凑到顾轻瑶面前,“让我摸一下这个包房的话筒呗!”他看起来好玩极了,而且模样很像畏畏缩缩的男仆,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九千岁女王。听得很顺耳的顾轻瑶会很大方地把话筒递过去,“让你握一下吧!”许柏林屁颠屁颠装孙子,搞出一种龟儿子的表情,贱贱的,但顾轻瑶很喜欢。她笑了,许柏林也就没来由地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