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个借口“外出逃生”的张伟,其实心里并不怎么自在。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着,子乔的那一番话还回荡在他的心间:当你遇到有人向大力表白,你会怎么做?跟着自己的本心走。
好多次张伟自己回应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内心总是有一个相反的声音没完没了地反驳着他:“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无解的问题,可偏偏有一个现成的证明方式——到学校亲自看一看就知道了。张伟停了下来,看了看旁边店铺里的挂钟。现在是下午4点半,大力通常会在傍晚六点钟离开图书馆,去往食堂,现在的去的话,绝对能赶得上……
一路上张伟走走停停,他还是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去:该死,早知道就答应大力一起去图书馆了。比起此时的纠结,有选择性地去面对问题,或许他更愿意现在就坐在大力对面,无知地面对接下来的考验。毕竟,到那时,只有一个选择的他一定会背水一战,在大力面前展现自己的英雄本色的……
没有手机,手表,外加上浑浑噩噩,张伟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即使一路上拖拉,也改变不了他离学校的距离不远的事实。
最后张伟,还是提前到了图书馆的门口。
在图书馆门前站了一会的他,像极了一个渴望知识的学生,充满了对知识世界的“崇敬”和“向往”,还有迷茫。
可是,步子终究是要向前,向上的,即使张伟再怎么拒绝也没有用,更何况或许他压根就不希望拒绝呢!
图书馆里,大力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好几次,可惜都没有被它的主人关注到。这倒不是因为大力的手机号码泄露了,引来了一大群狂蜂浪蝶。反而是熟悉大力的都想提醒她一下,可惜电话打过来,如石沉大海,完全无法打扰大力一门心思扑在了书本上。
这时的自习室其实人走得已经差不多了,除了几个真正热爱学习的,也就剩下几个打算飞蛾扑火去表白的。之前那几道“同道中人”的目光,也完全转为敌视和警惕,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女神就被别人表白成功了。
在这个众人皆醒我独醉的情况下,大力仍然稳坐图书馆。周围的异样她也不是没有察觉到,甚至随着自习室人流的散去感觉越来越清晰。
对她来说,只需在草稿纸上写上一个思维导图,就能大致推导出接下来会发生的全过程——绝对是无情的碾压,只是没有了预备男朋友的介入,终归有种不圆满的味道。想到这里,大力默默地在心里给张伟打了个未登记在案的“差评”,又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中去了。
另一边,张伟并没有选择比较方便的电梯,为了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思考时间,他徒步走了6层楼。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张伟发现他好像被子乔忽悠了,导致他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他完全可以摆脱大力被别人表白的窘境,只要比他们提前一步就可以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上大学,完全可以理解大学小男生看到女神时萌发的春心。但那点小心思其实完全不足以撑起那些人表白的勇气,筛掉一批之后,再加上“女神有男朋友”的砝码,估计就真的一个都不剩下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追女孩都像赵海棠那样没脸没皮,锲而不舍。
想到这里,张伟加紧了脚步,他已经有点后悔没有选择电梯了,更后悔的是他之前居然信了子乔的那一通分析。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了。我真是糊涂一时,聪明一世呀!张伟边走边安慰着自己,反正四下无人,又只是想想,完全没有自己也是一个没脸没皮的男人的体会。
紧赶慢赶下,张伟来到了大力所在的那一间自习室,视线越过透明的窗户,定格在了大力身上。张伟没再犹豫,在过去的时间段里,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通过锻炼获得的精神力无疑记忆下了他刚才的许多思绪,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是庸人方自扰罢了。
当眼前的书籍渐渐被一片阴影所覆盖,大力蹙起了眉头,真有人这么没耐心,没礼貌,在自习室里打断她学习的进度吗?她不满且疑惑地抬起头,打算给这个不请自来的不安定分子一个下马威时,一张熟悉的面孔突兀地出现在不远处。
大力眼里闪过一丝喜悦,也不管不顾面前紧张的大男孩,径直向那个人走去,顺便推翻了刚才的知识碾压计划,眨眼间脑海里就生成了一套新的方案,只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就在大力离开座位的同时,自习室里的空气像是中了“静寂”的魔法效应,瞬间凝重得让其他人想哭。好不容易在看到春天里的第一朵玫瑰,就这么被移植到了“牛粪”上,刚刚才想好的那些慷慨激昂的告白、那些花前月下的画面全部白瞎了。
“你怎么来了?”大力很直接,问题的内容也不出张伟所料。
“我想你了”张伟企图通过一些甜蜜的话来引开大力的注意力,哪怕让她害羞一瞬间,也足以洗脱他“不爱学习爱酒吧”的罪名了。
大力面不改色,表现得相当理智:“说实话。”
“好吧,实话就是我有点放心不下你的情况,特地来看看。”张伟隐晦的眼神导向了大力的后方,那里有一群如丧考妣的“衰狼”。
“你吃醋了?”大力在言情小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已经能活学活用,调戏起张伟来了。
“哪有,这不是什么都还没发生吗?”张伟紧绷着脸,这种事怎么可能承认嘛。
“那你就是感觉存在一种或多种事物会威胁到你,从而产生了危机感吧。现在你出现在这里的我推测有两种原因,一种是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知识水平有限,在未来的就业大浪潮中会落后于别人,所以来这里学习,提升自己……”
大力话还说完,张伟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连忙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
大力露出了缪斯女神的微笑,说道:“我可还没说完呢?你确定还要打断我吗?”
张伟面色一肃,立刻表明立场:“怎么会呢?你继续讲。”
“还有一种就是因为我后面那一批人了。而且我很肯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于前面的那种……”说到这里,大力有种想抚额头的冲动,这个预备男票,有点蠢萌:“你是觉得女朋友不重要吗?”
张伟只觉得今天他只变脸都要变抽筋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力证清白,至于语言,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是苍白的。他来之前是这样考虑的,打人是不能打的,那就打脸吧;说也是说不过大力了,那就说谎吧。结果现在谎言破灭了,自己反倒被打脸了……敌军还是友军,张伟目前也有点分不清阵营来了。
凭着求生的本能,张伟鼓起勇气,开始最后一轮的辩驳:“如果是两者皆有之呢?”
大力带着笑意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张伟,一句话也没有反驳,让张伟想起了那个把子乔折磨得差点丧失人生斗志的小女孩。这么说起来的话,大力好像也不大呀!张伟不知不觉又想偏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他在“渡劫”的事实。没办法,大力此时的眼神实在是太具有威慑力了。
张伟被大力看得心底发麻,主动坦白道:“好吧,我就是有点担心你才过来的。”
“那你有没有计划好怎么来关心我了吗?”
“啊?”张伟一愣一愣的,不自觉地伸出了手,却没有得到回应,僵直地摆动在原地。
大力一个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品,放回背包,与那个想要表白的男生擦肩而过,然后主动地把手放进了张伟的掌心,微微一合,裹挟着木头人张伟,就往外面走去。
两人“恩爱”地走了一段路,张伟才如梦初醒:大力她占我便宜。不明真相的他理所当然地握住了大力的手,像宣告主权一样地高高地挥起,又徐徐地放下,重复几次才让他脆弱的小心脏平复下来。
大力白了张伟一眼,刚才该表现的时候不主动,现在走出视线范围才热情高涨,真不知道是不是张伟的反射弧太长了点。不过,比起自习室的那些男生,大力还是更看好张伟一些,至少当初自己是被他骗到手的……想到这里,大力的脸微微泛红。
不用再走那条长得离谱的楼梯,张伟和大力两人在空旷的电梯间沉默着,偏偏两只手握在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甚至因为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排除了大部分的听觉、视觉、嗅觉和味觉,那剩下的一分触觉更加的敏感。
明明没有说什么情话,亲密的举止也只仅限于牵手,他们仍能感觉到,狭窄的电梯间里,有种神秘的气氛在渲染着他们身心的每一寸,很紧张,很美好,还有那不通过唇舌,也能品尝到的一丝甜意。
电梯的故事仅仅发生了30秒不到,门一开,两人很有默契地松开了彼此的双手,这让他们看上去更像一对普通朋友,而不是男女朋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外面人流一股脑地涌进。离开的那一瞬间,两人再也感觉不到之前的暧昧,反倒是有种失而不得的怅然。
大力走在前面,张伟跟在后面。当他们冲出人流的包围圈,离开图书馆,迎接他们的是外面逐渐沉沦的夜色。
大力无声地回头,看向张伟。张伟一直看着前方的背影,与那温柔的眸光无缝衔接,露出了释然的浅笑。
手指间的缝隙再一次被填满,两道相依的人影并肩走向了那灯火处。夕阳垂暮之下,他们的感情将不会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