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肯定会来的。今天不遇到,明天、后天,你总有某一天,要看着他们往上撞。
腐烂的皮肉、黯淡的肤色,一点一点地游荡着,中间混杂着嗅着地面的疯狗,天上盘旋着飞得七扭八歪的鸟。
“钢铁,尤其是生锈的钢铁,”秋心瑶闭着双眼,根本不去看窗外的景象,“加上窗玻璃,会有效隔绝人类的气味,但是引擎声……”
车开得缓慢,路边的东西们便慢慢把头朝向这边,等车走远了,他们便又把头转回去,似乎没分辨出那里面是什么。
“我们不能开快点?”
“你开得越快,他们也就追得越快;你慢慢开,他们只把你当蝴蝶。所以说,想象自己是蝴蝶吧。”
今天是阴天。虽然没有天气预报,但是什么天气都无所谓。这样的速度,应原觉得不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也行。
“嗯……很可能会下雨呀……”秋心瑶往前坐了点,看了看天空。
“……所以呢?”
“如果是大雨,那样的噪音里面,他们什么也听不见;小雨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让他们对人类更敏感……”
“……什么原理?”
“我哪知道……另外,以后你干什么最好带上我,没事就待在我旁边,我没发话,你就别给人家当一百块钱一个的动员兵行不行?!”
“行,行……出来的时候我都答应你了……”
在工厂休养了两天,秋心瑶的火焰喷射器已经被证实能够量产。现在基地外出的卫队已经开始收集必需的材料了。
把秋心瑶哄好还是花了些力气的。她愣是把应原一个人扔在房间里,自己就住进了隔壁闺蜜的房间。起初理都不理他,终于,要回基地了,才愿意跟他说两句话,到最后才哄好的。
谁还不是个要哄的孩子呢。
的确,应原是太冒险了——更多要归结于这次兽群的不同以往——凶猛、残暴,最麻烦的那头熊简直就离谱,那只爪子拍到应原一下,秋心瑶就可以准备给他收尸了。具体可以参考那位准备点火但被熊轻轻一掌拍断了三根肋骨的卫兵。他现在还在休养。
天空更阴沉了。路边是空地,再往两边去那就是树林。周围似乎更暗了一点。不过这不妨碍活死人们在森林中穿行。两个人往前一望,望不到头,到处都是灰黑色的东西。
“……如果下了小雨会怎么样?”
“不知道……大概是得快跑吧。”
“我觉得……”
挡风玻璃上落了个水滴。然后又一个、又一个,三个五个地落在上面,细细的。
“是不是……”
至今没人研究明白,为什么少量的雨水会刺激他们的大脑,同时让他们敏感千百倍。
刹那间,所有动物都望向这一辆车——活死人转过头,疯狗抬起双眼,盘旋的鸟一次次地在车顶上俯冲再爬起,仿佛他们是全场的亮点——但这样的宴会,未免太过寒酸。
两个人紧张起来了。
秋心瑶摸到衣服夹层冰冷的手枪,面无表情,“接着走,听我的。”
应原不那么淡定。他的子弹在对付兽群时用的差不多了,现在空弹匣全堆在后座上,唯一插在枪上的弹匣里,也不过十几发子弹,手枪就更不用说了,剩下的子弹两只手能数过来。
最令人紧张的不是他们数量有多少,而是自己无法反抗。
皮卡车就这么一点点地前进。然而甩在身后的东西们,似乎正挪动脚步,慢吞吞地跟上来,而非跑了就算了。
“麻烦!”
离基地还有一段路。如果能遇见巡逻的卫队可太好了——然而这种时候,基地外面全是黑压压的丧尸群,他们怎么可能出来。
应原出来时就问过秋心瑶,遇到麻烦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不回去,你指望谁给你看东西?基地里小偷可不少。而且越拖麻烦越大,想没有麻烦,等到今年冬天吧。”
工厂的弹药也近乎耗尽,只给了他们一箱九毫米的冲锋枪弹——给秋心瑶的乌兹用是正好的。
那把冲锋枪现在正在秋心瑶的手上。
“你用还是我用?”
“……给我吧。别让你动手。”
应原把枪拿过来,放在腿上。
秋心瑶刚刚还在看着后视镜,算了一下他们的速度,基本赶不上他们。然而下一秒,她把目光移到仪表盘上,就彻底吃惊了。
“你……汽油怎么回事?”
油表指针俨然指着四分之一的位置,似乎还正一点点地往下沉。
“出来之前刚加的油啊……”
秋心瑶打开窗子,往后面望,路上一条黄色的油迹清晰可见。——油箱漏油。
“停车!停车!”
秋心瑶忙了起来,“……我要看看怎么回事,掩护我!”
说完她就下了车,应原也赶紧下车。
四面八方的变异生物看见了人类,气味愈发明显,接近他们的脚步也加快了。
秋心瑶毫不犹豫地钻到车下面——多亏这车的底盘还蛮高——而他们的注意力就几乎全被集中到了应原身上。
四面楚歌,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前面的路也渐渐被围上了。一张张灰色的面孔,一只只低矮的动物,天上的是……
现在离得还不算太近,再等等……再等等……
“是油管……唉!”
一声枪响从车底下传来。
“怎么了?”应原急忙问道。
一只浑身是血的死鸟从车底下扔了出来,“你看着点,别让他们进来!输油管破了,我得修上!”
“好!”
秋心瑶似乎有点大声,那些东西离得更近了。应原举起冲锋枪,深呼吸。
“不行,再等等……”
一旦开枪,巨大的声响会令他们的动作快上许多。然而他一个人而已,不可能面对四面八方的丧尸。这几乎是绝路。
只能希望秋心瑶快点了。
应原躲避着俯冲而下的鸟,听见它们因攻击扑空而发出的愤怒的叫声——那声音会刺激他们的。几条狗已经走到了最前面,他们近在咫尺。
“把、把我……”
秋心瑶话还没说完,应原就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拖了出来,“你快上车!”
应原把枪口对准她身后不过几米的狗,扣下扳机。
根本用不着瞄准。一阵扫射,前排的狗和丧尸纷纷倒下,血崩肉裂。等后面的补上时,应原已经上车了。
“车下面的……可是能点着的啊!”
车开出去了一点,正撞飞一条听见枪声扑过来的疯狗。
应原赶紧下车,秋心瑶在车上举起枪,把接近应原的东西一个个地击倒。
打火机的火苗一靠近那摊汽油,黄色的火焰便呼地窜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那道痕迹朝丧尸扑过去,一下子就点燃了那些极其易燃的躯体——天上飘的毛毛雨根本不足以浇灭。
一只鸟俯冲下来,抓在应原的头盔上,硬是抓住不放,应原伸手一抓,把它摔在地上,那东西惨叫一声,跳起来,斜了斜,又倒下了。
上了车就快跑。汽油能撑到基地是最好不过了。只是枪声一响,那些被声音激怒的东西们必然会加倍地奔袭与攻击,逃脱这里,也就不那么容易了。那也就只有看看,车和他们的躯体,究竟谁更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