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在我的房间里,桌上的收音机里正播放节目‘心情故事’,电波里又传来了那个无名女人的声音,而今晚在我的房里,听众不仅仅是我,还有维美。
“我决定和我的丈夫离婚。过去,我是那么的在意自己的婚姻状态,我受不了‘离婚’这个难听的字眼充塞在我的人生里,我害怕别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说我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现在,我一个人生活久了,我才发现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哪怕没有丈夫、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同样可以过得很快乐!我又何必去在意别人怎样看待我呢?如果我和他根本不适合在一起生活,我又何必挂着那张婚纸牵强的维持着已婚的状态?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本就是一无所有、自由自在的,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怎样才能好好的活着都不能,又怎会懂得去爱别人?在这种情况下,爱人和被爱大概只会是一种负累。
我已渐渐能独立自主了,不仅仅在金钱上,我勤劳的捡垃圾来卖,兼了不少的钱,并且我有自己种的菜吃,我在生活上完全可以自立了。而且在心灵上,我也独立了,心灵的独立与独处与孤独寂莫是两回事,心灵的独立和独处让我能活得平静、和谐、安宁,那是人性里最真实最原始的状态。过去我太依赖家人了,所以失去了自我的本性。并且,心灵的独立与独处并非要排除与人相处,我不会拒绝再回到人群中生活,总言而之,一切随缘。以后,如果我积蓄了足够的钱,我会建一座房子让生活更加的安稳,种菜种果树,捡垃圾,不管什么活儿我都乐意去做。没有了精神的困扰,只要肯勤劳的做,必定会兼很多很多的钱。对于‘金钱’,我想通了,钱很重要,但是足够用就可以了,人活着不过是一日三餐。如果过分的执着于追求钱财,反而会适得其反,被‘金钱’所束缚,成为‘金钱’的奴隶。
其实,在这十年里,我一直有个心愿未了。我一直遭受着良心的谴责,就是关于十年前我做护士时的一次失误,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什么人会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了,可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不时想起那个发高烧来医院就诊的小男孩,我一时疏忽大意,竟忘记给他打消炎针了。后来,他死了,他的死或多或少跟我的失误有关系吧!也许,但并不确定,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敢说出来,所以没有人去追究和鉴别我所犯错误的轻重。这许多年来,我一直深受良心的折磨,我一直在寻找跟随他的亲人,他姓谭,他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他有一个姐姐。他们家以前在**市,后来小男孩死了以后,他们家搬来这个小县城,他的姐姐转来这里读了一年小学和两年初中,我不经意的跟随他们来到这里,我在他们家附近一处荒地里找到一间破陋的小屋,我在那里安了家,常常在她家周围徘徊,我很想对她们说声‘对不起’,但我不敢说,所以只好远远的看看她们。
今天,我在街上看到她,她早已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去年她还在家里住了一段日子,今年就几乎见不到她了。今晚,我守在她家附近,一直等到她回来,她是和她的一个朋友回来的,我在竹树的背后藏着,一不小心弄出了声音。她们转过头来望着这边,我惊慌的跑走了。
今晚,我想借着电波向那个死去的小男孩,向她的姐姐,向她的家人说声‘对不起’,也许这对她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却能让我感到心灵的快慰。”
维美听了,怨恨的说,“原来是个捡垃圾的女人,老是在我家周围附近走动。难怪我时常看到窗外有黑影,还以为有什么鬼魂在我家附近阴魂不散。想不到,原来给我弟弟打针的护士会是这个女人,她竟然出了错漏打了消炎针,真可恶!”
“她已经得到惩罚了,她说她这十年来都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她成了一个疯子,后来还到处的流浪。”我同情的说。
维美沉凝良久,才缓和的说道,“想当初,我也是因为跟弟弟争宠而冷视他、厌恶他,对他不好,所以在他死后一直良心不安。因为想念,所以常常想到他梦见他,还以为他的灵魂来找我了。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如果有鬼,那都是人为的,或者是人的心里有鬼。特别是在人精神虚脱的时候,总是很容易产生幻觉幻象,看到任何物体都觉得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有手有脚,其实,那都是人的思维想像而已。”
维美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而我也有自己的领悟,心里想着也说了出来,“只要心中正义和光明,眼里就不会看得见鬼,鬼不过是一种精神产物,是人们头脑中臆想出来的、是虚无飘渺的。不过,维美,我建议你把你家别墅的外墙重新装修一番,因为粉红色的墙砖在夜晚看上去有些阴森恐怖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与鬼魅之类的东西联想在一起,造成心理的不安。”
然后,我又把对她家里的那一副老鹰图、那一盏吊灯在装饰上的弊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给予维美一点建议。维美很认真的听,态度是谦逊的。我们也因此而讨论起装饰给人带来的美观感受和心理影响,对绘画、设计结合生活的学问切磋和交流,这让我们彼此都收益良多。
……
在后来的某一天夜里,我听到了维美对那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她是通过主持人在电波里传送出来的。她希望那个可怜的无名的女人放下过往,不要再来打扰她们,不要再在她们家附近徘徊。过往的事她们家也不再追究,希望她从此以后好好的生活。
自此以后,我收听电台节目时,偶尔还会听到那个无名女人的声音,她通过电波向人们分享她现在的生活和生活里的乐趣,她存了足够的钱,请人在她原来那个简陋的家的旁边起了一所房子,安居乐业。她向人们述说着她种田种菜种花、养鸡养鸭的快乐生活,她说她还开始学烹饪、研究草药的功效,她在平凡平静的生活里找到了无穷无尽的乐趣,她有空的时候也还会出去捡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