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一股腥气的风抢过一片宁静的海面,顿时卷起来一些大大小小的浪花,那些浪花的下面,隐隐透出大片的轮廓,不知为何物,一下子闪过去,仿佛大海深处忽然掠过的大鱼一般。
靠近海岸的位置,有一群人,他们穿的格外奇怪,都是深蓝色的如大海样子的斗篷。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向着海中心的方向,用各色贝壳和海螺组成了一个图案,这图案有点诡异,虽然凌乱的线条,可是走向却是一致的,仿佛是缠绕在一个无形的圆柱上一样,左右各一条,精确的对称,像一堆火焰顺着一个方向在向前冲一般。
而那群人,正虔诚的对着那个图案,膜拜。
这是正在祭祀海神,这里正是崇水敬神的东之地。
这里的人每年大大小小的祭祀不下十几次,而这次祭祀一如往常一般,这一小群人是东地一群声誉至高的名士,而这次虽然人数规模不大,却是全年当中排名前三的大祭祀。
只是这群人每年祭祀的时候都不会出现所谓的海神,那都是多少代以前的传说,但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是这般,他们没有怀疑过,但是他们心里也可能清楚的知晓,海神出现的大概率应该是极低的。
他们依旧口中念念有词,时而站起,时而叩首。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大片大片的卷着浪花的轮廓携卷着腥风,慢慢从远到近,直到一下子从那岸边快消散去的浪花中站立了起来。
而当这些祭拜的人不经意抬起头的时候,他们都定格在了躬身的那个动作上。
他们实在难以置信,此时此刻,那传说中千年都没有见过的情形,居然出现了。
他们,真正的,见到了海神。
那几个巨大的身影裹着一重重的水雾气,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海神是什么模样,饶是如此,那群蓝斗篷已然五体投地大礼,贴附在地上,静静等待眼前的海神发出指令。
他们心里也明白,神明一定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海神不说话,那群俯首的人也不说话。
就这样,约莫要过去一炷香时间了,蓝斗篷中的一个,排在首位带领祭祀的人抬起头来,颤微微的开口了:“海神大人,您的…..”
一众还在俯首的人在静静的听着,听领头人和海神会有什么样的对话,可领头人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众人越等越着急,越急就越是好奇,然后都陆续的抬起头来。
紧接着,他们发出了恐惧的吼声。
那个领头人此刻正半跪着,身子直挺挺的面向前方,而那海神的水雾气中,有一条长长的类似鱼尾的东西,此刻正死死的扣住领头人的脑袋。
可是,还没等其他人喊叫扩散,那水雾气里面再度伸出来六七条鱼尾状的东西,准确无误的扣住了所有的脑袋,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些蓝斗篷都趴在了地上,明显是没有了气息。
而图案远方的那层水雾,一下子退去了,变成浪花消散在了海滩上,而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一团水雾而已。
海岸上的风依旧在呼啸着,似乎是比刚才更大了一些,那些人身上穿的蓝色斗篷被吹了起来,盖住了那些人自己的脑袋。
忽然,那个已经最早躺下的领头人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拂去身上的海沙,抬眼望望身边。
“醒来!”他大手一挥,瞬间那些没有了气息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站起身来,继而踱步到了领头人的身边。
“我们借用他们的身体,也就借用他们的一切,以后我们就是他们,只有用这个方法,我们才能离开水在陆地上得以生存。”那个领头人回头望望泱泱大海,语气中满是萧瑟。
“瞚,可是身体我们只能用半年,半年之后如果没有寻得道外精魂该如何是好?”贴在领头人最跟前的那个人问道。
瞚,就是这次将这些海族带上陆地的头目。他们皆是深海的生物,是从“禽”道而生,他们本体皆是动物,无法在陆地上呼吸生存,但由于东之地的人们都在膜拜海族生物,瞚在海底深处,寻遍所有方法,终于在一个深海古卷禁书中寻得此借尸还魂之术,当海族中其他群类知道此事之后,誓要击杀瞚,迫不得已之下,便带着自己身边的几个提前逃跑了出来,而此刻却恰逢东之地人在此祭祀。
他们几个望着自己如陆地生灵一般站立,说话,呼吸,起初内心的愧疚立刻被这种新奇的感受给冲走了,内心充满了成功的喜悦。
“杀尽天下,又有何妨?吾不为己,天诛地灭。”瞚冷血的看着众人,向前大踏步走去。
剩下的人一愣,感觉比深海还要寒冷的感觉冲破了借来的身体,可是想到躲来惊魂便可脱离“禽道”而破道飞升,他们脸上也瞬间退去了表情,冷冷的跟在了瞚的身后。
而远处一朵浪花之中,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几个,待他们消失之后,那双眼睛从浪花之中站立起来,而他周身根本没有任何雾气,穿着和东之地人几乎无恙。
这个海族人,居然可以不借身体,便自由来回于两种环境之内。
他叫——柒。
他慢慢的走向那个神秘的图案,在那里站了许久之后,满满的额吐出了两个字:“暗纹?!”
那些人膜拜拼成的图案,竟是骀手臂上的不世出的密术。
他犹豫了半晌,一扫手,将那些贝壳海螺秋风扫落叶般移除的无影无踪,然后向瞚离开的方向走去。
瞚带着其他五个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东之地的市镇当中。
他们全部都夺舍原主,自然了解了所有宿主的东西,便各自分开,向自己的宅院走去。瞚的身体,便是这叫做芙蕖的地方最有名的一个水术师,他的府邸在芙蕖最中心的位置,离祭祀神台仅仅几丈之隔。
门口的护卫看到瞚,立刻将门缓缓推开,恭敬的站在两旁。
瞚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大步踱进去。
虽然他已经吸收了宿主的所有记忆,可依旧被眼前着富丽堂皇的陆上宫殿给震撼到了,亭台楼阁,园林洞府,小榭木桥,花满枝头。
瞚的内心一时间痴了,转而变成了仇恨。
“即便世人为我而死,我也要永世留在这陆地之上。”瞚喃喃道。
瞚一直没有告诉随他而来的那些人,精魂只有一缕,只能让一个“禽道”之物,飞升。
——可是,这又有什么着紧?那一个人,就必然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