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晴朗,秋高气爽。
此时恰逢西地秋季,层峦的山峰上,树木都已经蜕变成了黄色,满目金浪。
西地人口稀少,多为游牧狩猎之族,此刻西地最西方,一个小小的村落之中,三个小孩子正在嬉闹。
他们蹲在地上,正认真的刻画的什么东西,远处是一个一个的帐篷,偶尔有几个大人钻出来互相寒暄两句便又回去了,三个小孩对于周遭的一切浑然不知。
“看,这个就是我昨晚上梦见的东西了。”那个在地上画画的孩子抬起头来,煞有介事的指着地上的画面说,他的头发很短,像是地皮菜一样。
另外两个就挠着下巴仔细看,看了半天最终抬起头看着画图的小孩问道:“这是一只狗吗?”
画图的孩子显然很不开心,他站起身抖抖手上的土,一幅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其他两个孩子说:“我就说你们傻吧,这是一个猫!”
两个孩子对望了一眼,忽然开始捧腹大笑。
这个孩子也不理会他们,径直回身离开了,钻进了远处的一个帐篷,一个皮肤看上去有点粗糙妇女见着孩子进来了,笑眯眯的看着他生气的小脸。
“我说嘛,他们都是蠢蛋,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只猫。”小孩子生气的坐在毯子上。
“下次你再画一遍,画的更像一些就好。”妇女将吃的放在孩子面前,孩子的气一点都没消,看着那些吃的不说话。
妇女不说话,还是专心收拾着手边的东西。
此间,一个男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屴,恼什么?”男人坐下身,靠在这个叫屴的男孩子边上。
“我梦到了奇怪的东西,话给他们看,他们说那是狗。”屴马上开始回应。
“那你梦到了什么?”男人抓起桌上的一块肉,放进嘴里嚼起来。
“一只猫。”屴双眼闪烁,像是发现了宝藏。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你根本没有见过猫,你怎么知道你梦到的就是啊?”
妇女又走过来,摆上了另外一盘东西然后说到:“我和他说过。”然后笑了笑继续去忙碌了。
“去,再给他们画一次,然后告诉他们,那是猫。”男人威严的声音一下子在帐篷中弥散开来。
屴看着男人的眼神,用力的点点头跑出帐篷,可是外面两个小孩,已经消失无影了。
他并没有回到帐篷,而是望着远处的一座山峰,回想着昨晚的梦境。
梦里,他正走在一个山谷里面,那个山谷很奇怪,根本不像他周遭的任何山峰的样子,那是纯白色的山,他从小到大见过的都是青色的岩石山,即使有白色的,也是山半腰以上的部分有常年不融的白雪,而不是梦里那种纯白色的石头。
他还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像是妈妈经常做给他吃的甜面团的味道,他就循着这个味道一直走,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前面。
味道就是从山洞里面传出来的,那味道太香了,屴犹豫了一下钻了进去。
可是山洞里面黑乎乎的,啥都看不见。
可是他还没往里走两步,脚底下就碰到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他没有害怕,而是轻轻的蹲下身摸过去,软乎乎的像是一团毛球,他拿起来又退出了山洞。
到了外面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东西黑乎乎的,眼睛是紧闭着的,约莫两巴掌大的样子,两只三角形的耳朵立着,在黑色的毛中分辨不出详细的形状,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拖在屁股上,四只脚掌上还有软绵绵的肉垫子。
屴很兴奋,现在怀里的这个东西,和妈妈曾经见过的一种小动物很像——猫。
这个就是猫嘛?
可是那个怀里的动物,一点也没有睁开眼的意思,只是那么静静地躺着。
屴试着去摸摸她的鼻子,看看是不是活着,结果手指头刚到鼻子跟前,她的眼睛就睁开了。
瞬间,屴就确定这是一只猫了。
因为那两只眼睛碧绿无比,还隐隐的发着光。
可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只猫闪电般的从他怀里窜了下去,还在他快要伸过去的食指上咬了一口。
屴的梦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
此刻,屴看着远处山峰上已经没过去大半截的太阳,举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了食指。
第一关节处,两个小小的牙印。
今天一天,这个牙印都在缠着他,让屴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做梦还是真的到那座奇怪的山上去过。
等到太阳完全不见了,屴回到了帐篷里面。
夜晚的风嗖嗖的,他虽然告诉了所有今天见过的人梦到猫的事情,可是牙印却没有和任何人说起。屴生来就一直在西地,而猫这种东西却在西地是没有的,这里太多高山,气候也比较寒冷,空气又很稀薄,所以很多妈妈说起的小动物他都没有在自己的家乡见过。
他自己也没想到为什么会梦到一只猫。
他合上眼睛,听着不远处父亲的鼾声,慢慢的入睡了。
帐房里静谧的出奇,炉火在慢慢的跳动,散发的暖洋洋的光线,帐房外是凛冽的夜风,一个小小的影子从远处的山上慢慢的溜了下来。
这个影子极为灵敏,速度像闪电一般,从沟壑越过,又辗转在岩石之中,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已经稳稳的停在了离帐房不远处的空地上。
他正好站在屴白天画的那幅图边上,一夜的风将图画侵蚀了不少,但依旧能分辨出清晰的轮廓,这个圆骨骨的东西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又抬头望望远处的帐房。
她的两只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她便是,屴在夜里梦到的那只猫。
她跨过那幅画面,蹑手蹑脚的走向那个帐房,从门帘边上找了个缝隙钻了进去。
帐房里显然比外面温暖很多,这只猫很轻盈的钻过各种障碍,最后一下子跳上屴的床上。
这个小孩子睫毛长长的,小鼻子高挺的很,眉毛又粗又浓,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却透露出来一股难以抵制的英气,是一个典型的西地之人,但又因为母亲来自南地,皮肤却是白皙的很,越发显得英俊了。
这么小的年纪,有这副脸孔还当真是少见了。
猫轻轻的趴在了屴的身边,看着这副脸孔,双眼里变幻出各种各样的情绪。
突然,屴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睛。
“我怎么又梦到你了。”屴迟钝的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看着身边的猫。
猫似乎笑了,抬起头看着屴。
“明天我起来要不要告诉他们我又梦到你了?”屴坐直了身子对着猫说:“算了,他们不相信我。”屴又躺下了。
“他们会相信你的。”那只猫忽然说话了。
可是,屴半睡半醒的,恍然间以为自己完全是在做梦,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只猫居然说话了。
猫把自己的脑袋伸到屴的头边上,嗅着小孩子身上独有的体香,慢慢的眯上了眼睛。
次日。
屴呆呆的坐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
一只猫也呆呆的看着他,懒洋洋的样子,混身的猫蓬蓬的,两只绿幽幽的眼睛仿佛两颗翡翠一样,深深的,亮亮的。
“妈妈!”终于,在很久之后,屴小声的叫了一句。
隔着帘子的另一边,母亲应了一声,撩开帘子走进来。
母亲也愣住了。
那只猫转过头来,一点也没有惧怕的意思,懒洋洋的看着的妇女。
“怎么会!”母亲一下将帘子拉开,屴的父亲看到了那只黑乎乎的东西,也是瞬间呆住了。
“妈妈,我,我可以收留它吗?”屴看到两个大人的反应,小声的问道。
父亲看了一眼母亲,没说话。
母亲思考了许久,点了点头。
而父亲在母亲身后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他们要来了。”随后,收拾上每天打猎需要的东西,走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