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小秋红第一次去超市偷东西，是因为他又被打了。小秋红那次其实是去偷药的，回来还骗他说是因为自己饿了才去的。
再后来，有个小头目，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那小头目就是觉得他脏，脏了眼。
让他选，要不每个月上贡五斤苹果，要不就把他扒光了在广场上游行，看看他里面和外面是不是一样脏。小秋红第二次去超市，就是给他偷苹果去了，每次偷两个回来，眼看再偷几次就要凑够了，却被抓了。
后来他打听到，小秋红被个女的带走了，那时自己跑都跑不快，跑几步还要摔一跤，整整绕着营地转了十几圈，才找到和他们描述的很像的女子，顾画生。
当时他哆哆嗦嗦的拿着根树枝，向顾画生要人。没想到，顾画生一笑，树枝就从他自己手上被夺走了。他想啊，小秋红多半是没了，自己就此去陪他也是好的。
然后把眼睛一闭，等死。可等了一会，却等到了那女子的笑声，她从自己身旁径直走了过去，说道，我带你去找他。他赶紧转身跟上去，看着那女子的背影，虽然后来又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可喜欢她好像从那时就开始了。
季寻川正要开口和小秋红说话：“我……”
“你还是别说话了，不然好疼的，你向来最怕疼了。”小秋红又想起来一桩似乎很有趣的旧事，“我们两好像自顾老师那次救了我之后，就跟在她后面像两个小跟班一样，那时候我俩真是长了不少见识，到处坑蒙拐骗。”
小秋红眼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最大胆的一次是我们晚上摸到了食堂。顾老师在里面从窗户往外扔吃的，我们两个就在窗户外面捡，那些东西够吃一个月。”
“第二天，军官发现食物被盗，一个一个问话，走到我们面前，我吓的腿都软了，一下坐到了地上，你赶紧就往起拉我。我到现在都佩服，顾老师当时，一脸难过，抱着我边哭边冲军官说，‘是哪个天杀的连食堂的食物都敢偷，我这两个弟弟都快饿死了，站都站不起来，都是他们害得，长官你一定不能饶了小偷。’当时那哭得惨的，搞得我们也开始哭。”
似乎又想起什么事情，小秋红说道，“我那时候以为我们三个就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蛮好的。每天偷偷骗骗，随手帮几个想我们一样的人。舜茗那些人当时可都跟着我们混。”
“后来又来了一批新学员，又开始选随从，我们两个就去凑热闹，可是人太多了，我不小心踩了个小头目，他们要打我，你来维护我，后来我们两个就一起被打了，就晕在了内外广场的路上，我醒来发现我们还被踩了好几脚。我把你好不容易拖回去，才发现顾老师好像不见了。打听了好几天，才有个随从告诉我们，选随从那天有个头目看上了个小男孩，要把他拖走的时候，有个女人看不过，和那个头目拉扯了起来，被打了个半死，拉着小男孩从基地大门跑了出去，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们两当时一听，就知道一定是顾老师。”
“我们一直以为，她就那么死了。开始，我们想着怎么能为她报仇，想了好久。后来发现，就我们两个能做什么。后来你就开始怪我那天不该碰到那个头目，我开始怪你当时应该去找顾老师，不应该帮我。怪到后来，你扇我巴掌，我删你巴掌，当时你这张脸可是真的丑。”
“倒是亏了之前从顾老师那里学到的技术，我俩倒是也没饿死。”
季寻川听到这里，目光闪了闪，艰难的说道：“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这条命，活了。”
“是啊，再见到她的时候我高兴坏了，我再也没有那天那么高兴过。”
“那时刚刚结束三日混战，我们也不当会事，这种事情和我们向来没什么关系。就听人说，这次三日混战那些大头目全死了，我们两对视了一眼，感觉仇报了，也解脱了。当天晚上我去顾老师的房间，其实是想去寻死的，我想去找她了。”
小秋红顿了顿，接着说道：“结果我去了之后，竟然发现里面有人。你、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还有顾老师。你找到了她竟然不告诉我。”
“你就像个呆子一样盯着顾老师，我来了你连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还是顾老师告诉我那个小男孩叫西固，她之所以连命都不要去救他，是因为那个小男孩长的和她已经死了的弟弟一模一样。那些头目也是她杀的。那一晚，我们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气劲，有了未来努力的方向。然后顾老师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第一，带着我们开始了吃穿不愁的日子。”
“然后的一年来，她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改基地的各项规则，帮着所有之前被欺负到没饭吃的学员，要回了本该有的资金点，让大家能够真正开始一门心思训练。基地里有多少人都是全靠她的帮忙。我们两这一年来也慢慢先后修出了气劲，倒是可惜西固就一直没能修出气劲。一年后，她在武比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当时的狗军官，换上了张长军。”
“就在我们两准备打上一架，赢了的才能追求顾老师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佯子寤。他来了基地好久好久，一直都没修出气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修出气劲竟然那么霸道。那一次武比，他就那么打败了顾老师，然后向她表白，就这么成了。我好不甘心啊，但是，我和那佯子寤交过手，我的气劲向棉花一样，他的就像一把刀子。顾老师交给他，我其实是放心的。”
“再然后，前哨基地每两年选一次人，他们就一起被选到了前哨基地训练。我都见不到她了，我就努力，更努力，想也去前哨基地。我知道，你虽然骂着‘狗男女终于走了’但是也是越发狠的开始训练。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知道气劲是不同。我的气劲虽然很温和，但是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我发现，你那么发狠的练习，不仅仅是要去前哨基地，你想杀了佯子寤。我和你开始只是讲道理，后来讲也讲不通，你知道你变了，打了一架后，自此分道扬镳。但我心里羡慕你啊，你的气劲很强，下次选人一定能去前哨基地。而我，可能还要好久。”
“我以为要到前哨基地才能再听到顾老师的消息。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年。前哨基地传来了有一个人的对象死了，心灰意冷要回来当老师的消息。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我们基地一共就去了两个人。那天我站了一晚上，回来的一定要是活着的顾老师。”
“你可真是个狗皮膏药，每天都往顾老师眼前凑，她不会喜欢呢的。之前一直不想理你，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你已经变得和以前的那些头目一样了，性命在你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了。干什么都楞里楞气的，为了给顾老师做好吃的，选随从的时候去广场前大喊，谁会做饭。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说自己会做饭的，大多是为了活命骗你的，这回不也是因为你乱收随从，被人陷害。”
“你也不要说不是你干的。我也把西固当弟弟，若是没有你平时招惹那么多人记恨，别人也算记不到西固身上。你就是凶手。我希望以后你能把她当作顾老师而不是画生。”
季寻川张了张嘴，真的都是他的错吗。
“我走了。”
季寻川想留住小秋红，但这次没有伸出手。确实啊，好像自从画生和佯子寤在一起之后，他就变了，好像后悔了。
其实他一直也是把西固当弟弟的啊，不然也不会每次都给他送一份饭。他只是太着急了，太想证明自己了。他一直觉得，只要有一天，他也能打败画生，他就可以成为她的男朋友，他就不比佯子寤差。
画生从前哨基地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是因为佯子寤死了吗？整个人像一杯温水一样温吞，眼睛里也没有了以前的光芒。似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顾万事，画凡生’的人了。他觉得，做一些出格的事，画生就会来骂他，管教他。
所以他开始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欺负所有人。他欺负的自己都变了，还没等到画生来管教他，西固死了。
那时他才有点慌了，之前这种陷害也是有的，所以他从来不解释。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他从来不解释。
可是这次怎么会是西固呢。
之前的陷害他都认下，可这次不一样啊。他解释了，没人相信，甚至指证他的证据一环接着一环。人证、物质、杀人动机、大家的倾向，都在无声的说着，他就是凶手。
认了也好，能见一见画生也好。
当他站在台子上，听着下面人要他滚出基地，他其实一点也不怕。画生曾经就出过这基地，走走画生走过的路也是好的。
可当画生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是慌了，他又想辩解了。
“一百戒棍，我亲自行刑。”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知道，画生是在保他，这个基地现在厉害的人，几乎全都承一份顾老师的情，不会有人反驳她的。
可她亲自行刑，就是在告诉他，从此恩断义绝。
就像小秋红说的，没有他，西固不会死。她是也在怪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