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筝见过圣人,圣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秋娘见过圣人,圣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些规矩,秋娘还是知道的,清筝郡主一动的时候,她也跟着跪下,甚至都没有抬头,前面是一张软榻,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一双金丝履鞋,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几乎不用再想,那便一国之母圣人。
圣人斜躺在软榻里,已经让老嬷嬷给亲自扶坐起来,大红色的圣人长礼服,将她衬得格外庄重,面容保养得极好,十三岁入宫伴驾,如今已经有二十年,她的脸,光滑如丝缎,看不出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只见她慢慢地张开手指,那老嬷嬷还替她的根根手指都小心地套上小小的鎏金指套。
“陈秋娘,护国老将军的嫡女?”
圣人坐在那里,任由着老嬷嬷替她整理仪容,面容始终未有动。
大半天后,她终于抬起眼,注视着跪在身前的两人,两手轻轻地交叠在一起,长长的鎏金指套,面容里带着一丝高高上在的姿态,睥睨着她脚下的人,从上到下,然后竟是浅浅一笑。
那话里似乎有一点打趣的成分,让人听在耳里却是十分地不舒服,尤其是秋娘,她向来不习惯这个,却是恭谨地回话,“回禀圣人,正是小女。”
她回的很简洁,没有一个字眼多余。
然而,圣人那边对她的话似乎不太在意,反而是望向秋娘身边的人,“清筝,还不起来,今儿个怎的在哀家面前这么乖巧?”
“圣人面前,清筝岂敢放肆。”清筝是王爷之女,而且这王爷还是官人的亲叔,她时常出入宫中,在圣人的面前有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你的这位姑姑,可是惹得慎儿挂心,哀只得求官家赐婚。要不然,这慎儿还不得烦死哀家这个做义母的。”圣人目光温和,尤其是说起“慎儿”两个字时,目光愈加柔和,微微地越过身前跪下着的两人,落向从外面蹦跳着进来的人身上,轻扬起戴满指套的手,示意到她的身边去。
这样的话,让秋娘觉得有些尴尬。这种话,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得跪在那里。
那人是方慎,秋娘见着他走过去,竟是坐在圣人的身边。他一脸的笑容,见着圣人指间的长长指套,仿佛是来了兴致,就要伸手去拿,却被老嬷嬷给伸手拦住。
出乎秋娘的意料,圣人竟是对着老嬷嬷摇摇头,目光里充满着慈爱,任由方慎把她指间的一个指套给拿下来摆玩。
“昨儿个才送给你一套,怎么今儿个还来拿哀家的东西?”圣人伸指点向他光洁的额头,话语里那宠溺的味道,自然地流露出来。
方慎却是举着手里的东西,用力地摇摇头,也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目光一扫,扫到秋娘这边,竟是立即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那手还试图拉起她,“姐姐,你跪在这里做什么,慎儿都是不跪的,快起来呀,姐姐……”
这能起来吗?
自然是不能的。
陈秋娘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挑战皇权的威严。她就是小小护国将军府的嫡女,还是承着祖宗的庇荫,惹圣人不高兴,她是吃罪不起的。别提是她,就算是朝廷里的高官们,估计也不敢承着圣人的怒气。
那是一国之母,天下万人之母。
江湖里,她如何放纵着自己的性子,快意恩仇,这里不能。这规矩,人定下来的规矩,得人来守,她万万不能让将军府的颜面扫地。更何况,颜面扫地不过是最轻的后果。
她跪在那里,不想惹得失仪之罪,眼角的余光瞅向身边的清筝郡主,清楚地看到她目不斜视的样子,让她跟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心里平静许多。
明明圣人的目光很是柔和,落在她的身上,她竟是觉得有千斤分量都不止,让她浑身不自在,又不敢表露出来,只知道一个道理,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着。
“慎儿,快放开姐姐,回圣人的身边去,姐姐这是应该的,你回去坐好,听姐姐的话好吗?”她试图把嗓音放柔,柔得能让他愿意听话,乖乖的听话,不至于因他的无知,而将她卷入一些不好的境地里。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半分的急切,这宫里不比外面,她只要说错一个字儿,也许待遇就完全不一样。表面的富丽堂皇,遮不住这重重深宫里隐藏着的争斗。
方慎似乎真能把她的话听进去,把手儿给收回来,还嘟着个嘴儿,瞅上去就是个心里头不甘心的。往回走,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圣人的身边,把那个长长指套儿当作玩具儿,自己在一边,胡乱地弄着。
他就是个小孩子心性,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长高长大,可那心智,一点也没有成熟的样子,始终维持着天真烂漫的样子。那么一张脸,就是做错了事,也让人不忍心苛责于他。
他不只玩着那指套,还试图把指套往自己的指上套进去。可他再是怎么一副没长成的心智,他身体的渐长,女人的手指与男人相比,总是要小上一些,他试了好几回,也没有指套能套进去,额头开始冒出细细的汗来,布满着那里。
“慎儿,可别弄着自己。”那是圣人说的话儿,慈爱的目光不时地落向他,然后一轻轻地扬手儿,“都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
这一声,让秋娘顿时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听的话来,明明是最普通的话,却让她听起来十分的感激,至少,这位圣人还能想起让她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