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壮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估摸着快放学了,老校长便回了学校,顺便找常老师谈谈。
站在一年级教室门口,老校长并没有敲门进去,大约等了二十来分钟,随着叮铃铃一阵响,孩子们兴冲冲的从教室里跑了出来,看到老校长,一个个笑嘻嘻的问了声校长好,转眼便跑没影了。
常老师等孩子们都走干净了,才慢悠悠的抱着课本和三角尺往外走,正要锁教室门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边上的老校长,放下手里的门锁,常老师对着老校长微微弯腰:“校长好,校长在这,是找我有啥事吗?”
老校长双手背后,眼神复杂,看着常老师说:“是有点事,常老师你先把门锁了,然后咱到我办公室慢慢说。”
老校长的办公室并不大,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一个小书柜,再加一个放着洗脸盆和毛巾的三脚架,简单的几样东西,便把一个办公室塞到满满当当。
老校长将办公桌子上的资料收拾了一下,给常老师拿了一把椅子,示意他先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办公桌后面。
正了下身子,老校长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稍微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常老师,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对一年级的张纤草同学是什么看法?”
常老师听了这话,脸上不由得升起一抹厌恶,声音也微微有些激动:“校长,我教了也好几年的书了,就没见过张纤草这样的学生,这么小就偷东西不说,还死不认账,一说她就跑,就我代课这几天,她已经翘了好几次课了,我觉得很有必要通知她家长,咱学校可不能留这种害群之马了。”
老校长等他说完,平静的问:“她偷什么东西了?偷的谁的?”
“偷了班里一个小胖墩的文具盒,还有学校里的计算器,那个小胖墩叫什么来着,好像姓张,名字我记不太清了,是叫张壮还是张强来着。”常老师声音说到最后,有点不确定。
老校长接着问:“那你怎么处理的?你这几天上课看到那个被偷东西的学生没?”
常老师有点奇怪,不知道老校长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想了想,回到:“我就是让张纤草把偷的东西交回来,也没做什么,校长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那个小胖墩也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校长你见到那孩子了?”
老校长点了点头:“我见着张壮那孩子了,被他爸打了一顿,现在在床上趴着下不来呢。”
“这么严重,那孩子看着挺老实的,做什么了?”常老师疑惑。
老校长扯了下嘴角,看着常老师眼神越发复杂:“说起来,这事跟常老师也有些关系,张壮那孩子上学的时候把文具盒落在家里了,结果第二天回去换了个文具盒,被他爸给看着了,他就说是常老师你给的,他爸觉得没缘没故的老师怎么会给他文具盒,追问了下,孩子就把在学校的事给说了,他爸叫孩子把文具盒还回去,孩子死活不肯,咬定老师给了他就是他的了,他爸气的下手没了分寸,孩子屁股就开了花。”
常老师嘴唇哆嗦:“校长,你没弄错吧,这,这怎么可能?”
老校长反问:“常老师怎么就认定东西是人孩子张纤草偷的?”
“那还用说,全班孩子都看着呢,就她一个人进了教室,然后东西就丢了,不是她偷的还是谁?”常老师表面镇定的回。
老校长笑了:“常老师你也说了,全班孩子都看着呢?人孩子是怎么偷的?文具盒也不小,口袋也装不下吧?”
常老师硬着头皮反驳:“可能她藏书包里了,对,当时我们都没翻她书包的,她一定是藏书包了。”
老校长嗤了一声:“常老师你说这话,可不可笑?既然你猜东西在书包里,当时怎么不翻?判案还讲究个人证物证呢,你这啥东西都没有,就认定人孩子是小偷,哪有这样的理?”
常老师脸色苍白,额头上滚下了豆大的汗珠:“计算器,对还有计算器,班里的计算器是真的丢了,肯定是被偷了,肯定是!”
就在老校长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一个身姿窈窕的女老师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跟校长打了个招呼后,将手里的黑色计算器递给了旁边的常老师。
女老师眉间有几分懊恼:“常老师,这计算器是我拿的,前几天我班里的计算器坏了,我到早上来学校备课的时候才看着,想着一会儿孩子们都来了,去买来不及,我就拿了一年级的先用着,这几天课多,我一忙就给忘了。”
听了女老师的话,常老师直接瘫在了椅子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女老师看着常老师的样子,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被老校长挥手止住了,只见老校长站起身,走到常老师身边:“常老师啊,你知道因为你的盲目决断,张纤草那孩子现在连学都不敢上,睡觉都在害怕的打哆嗦吗?孩子才七岁,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你想过这件事给孩子带来的影响吗?”
老校长的两句话,彻底击溃了常老师,他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行悔泪顺着指尖慢慢流了下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教书育人很了不起,结果我到底干了些什么,我混蛋啊,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张纤草同学道歉去,我这就去。”
说着爬起来就要往外跑,老校长拉住了他:“道歉是应该的,但不是这时候,现在孩子怕你怕的要命,你这时候过去,是想直接把孩子吓死嘛?”
常老师停住脚步,顾不上擦眼泪,双手死死的拉着老校长,颤着声问:“校长,那,那我该怎么办?”
老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给他拿了条毛巾,示意他把脸擦擦:“道歉倒是好说,等孩子状态好点,咱当着孩子家长和全校师生的面把事情说开说清楚了,再郑重的赔礼道歉就是,难就难在,怎么才能让孩子尽量不受到太大影响,不至于造成孩子心理上的创伤,这事解铃还得需系铃人,就得靠常老师你自己了,行了,该说的都说了,常老师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
说完,老校长做了个请的姿势,把两位老师都给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