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了理衣服,正色道:“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裴兮。”
距离上一次见到陆泽安的母亲还是在那次舞会上,舞会不欢而散,之后的事情我也没再多想,隐隐约约记得陈柏杨说陆家二老很生气,也不知陆泽安用了什么借口总算是把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情仇瞒天过海,不至于见面的时候陆家二老直接把我轰走。
这次陆泽安的母亲来找我,必然是有事的。
而且我有预感,这个事,绝对不是好事。
我冷汗直流,刚才让王阿姨看了这么个笑话,我的淑女形象一朝崩塌。我暗暗睨了陆泽安一眼,怪他进来忘了关门。
做了坏事被抓包,我和陆泽安都闷着头不说话。
末了王阿姨把陆泽安赶出了客厅:“我和裴兮有些话要说。”
其实我早该预料到的,上次陆泽安打架的事情没这么容易结束。想来前因后果陆家二老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除了承认错误没别的路走,与其被点破,还不如主动一些。
等王阿姨走到沙发边坐下,我干咳了两声,诚恳地鞠躬道:“阿姨,这件事是我的错。”
“别说了,你要是早觉得是你的错,当初打电话来的时候也不会有所隐瞒,也不会到现在才道歉。”很明显她今天来找我谈话的重点并不在这件事上,倒有点像是我不打自招了,我扁了扁嘴,等王阿姨的下文。
她从包里掏出一只牛皮纸袋,不客气地甩摔在茶几上。
她指着纸袋对我说:“希望你看完这些东西之后还能冷静地和我说话。”
什么东西?公司文件?还是……
我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一叠沓照片。翻开第一张,我蓦地收紧了呼吸,飞快地浏览了一下后面的内容。王阿姨端坐在沙发上,脸色并不好看,他她冷若冰霜的眼神盯着我,我吸了口气,将照片放在茶几上。
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进行接下来的交谈。
然而事实上,她并没有跟我说很太多。时光荏苒,多少年过去了,我依旧记得那一天,那个近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冷冷的目光里投射出的鄙夷与不满。
我记得很清楚地记得的那句话,是陆泽安的母亲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们陆家宁可失去一个生意场上的合作对象,也决绝不允许失掉一点颜面。”末了,她拉开门要走,不忘补充一句,“不干不净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踏进我陆家大门,成为我陆家的儿媳妇的。”
陆泽安在客厅外等,见王阿姨出来去,他赶忙跑进来问我情况。我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在桌上的照片,侧过脸去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事呢,阿姨就是问问我最近的情况。”
我想陆泽安一定是知道我说谎了,可他并没有拆穿,甚至,他很配合地点点头说:“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不好呢。”
我当即转过脸,想要抑制住那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陆泽安被王阿姨带走,临走的时候不忘提醒我给他打电话。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照片散落了一地,我蜷缩在茶几旁,突然觉得冷得可怕。
比王阿姨说的话更难听的言语我早就习以为常,大概是无关痛痒的话,我也不曾记挂在心上。如今,我就如同一只小丑在陆泽安的母亲面前原形毕露,她用几句警告就点明了一件事实——我根本配不上陆泽安。
放弃裴家,陆家还有千千万万种选择;失去陆家,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活动资金来源,徒有一座空城的裴氏无异于等死。
我怎么会不明白呢?裴氏之于陆家而言是一个拖油瓶,丢掉这个拖油瓶,陆泽安、陆氏都会有更好的未来。
这样巨大的身份悬殊,我根本无力反抗。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不配。
我抱住身子,找不到取暖的方法,只好任由冰冷的空气吞噬掉仅剩的意识,然后我做了一场太过于残忍的梦。
梦境里,挥之不去的那句话“我希望你主动离开他,而不是要我动手”,清晰、真实,而又可怕。
陆泽安,我要怎么放弃你呢?
陈柏杨是在隔天上午的时候过来的,手里还拎着早餐,一碗馄饨和一杯豆腐脑,很简单的搭配。我坐在餐厅的桌子前发呆,陈柏杨把早餐推到我面前:“吃点吧,你已经发呆很长时间了。”
勺子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馄饨,还没举到嘴边,又让它灰溜溜地逃走了。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动作数次,陈柏杨终于忍不住了,他抢过我的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到我嘴边。
我张不开嘴,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他辗转隐隐有些怒气生气,却狠不下心来骂我,“被陆泽安他妈骂了一下你就成这样了?”
我闻言一愣,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陆泽安打电话叫我过来的,说他今天抽不开身,怕你心里不舒服。”这么说陆泽安大概猜到了他妈妈会说些让我难受的话,我暗暗想着他的贴心,“虽然这次事情解决了,但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陆氏和白日集团也算是结下了梁子,陆家二老生气也是应该的,骂骂你,你别往心里去。”
原来如此。
他们都以为陆泽安的母亲是因为这件事来找我的。
王阿姨提都没提那件事,她想强调的,只是那一叠沓照片,是我和白以南接吻的照片。
我叹了口气:“陈柏杨,你们都理解错了。”
他问:“什么错了?难道陆泽安他妈没骂你?”
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住陈柏杨了,我索性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包括那叠沓照片。
“你是说陆泽安他妈是拿着那叠沓照片来找你的?”
“嗯,她提都没提陆泽安打架的事,她只说……”后面的话我没办法再说下去。
他放下勺子,认真地说:“那事情就不单单是这么简单了。裴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白以南把你带到陆泽安的教室里做出那样的行为只是一个前奏。”
“前奏?什么意思?”
“他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打铺垫。”陈柏杨有些不确定,“当然我只是猜测。你想,白以南强吻你,前后不到十秒钟,大部分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谁能这么敏捷地拿出手机拍照片?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位置。”
我如梦初醒,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
原来白以南真正的计划不是把陆泽安和我逼出学校,他是要……是要让裴家和陆家两败俱伤!
真卑鄙的手段。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会有一个女人取代你的位置,这是白以南想要的最终结果。不仅如此,你们家会因为一大部分流动资金被抽离面临倒闭的危机,假使那个女人是白以南安排的话,很有可能,陆家也会……”
“别说了。”我抓住桌角,右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王阿姨已经明确让我主动离开陆泽安了,我没办法……”
“听着裴兮,你现在离开陆泽安就等于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陈柏杨冷静地分析,“白以南那边不可能公然和陆氏作对,但对于你们家这种孤立无援的小公司,白日集团想要打垮你们,动一动小手指就能办得到。如果你现在离开了陆泽安,等不到陆泽安他妈来对付你,你们家就先被白日集团吞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