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陈一世便从吴家坊市走出。
根据他昨晚的调查,他昨晚所住客栈所在的地区是一条贫民巷,已经鲜少有人居住,平和县尊自然不会闲废更夫去那种地方打更。
可昨晚陈一世却分明听见有更夫的声音。
只能说,从中有鬼!有妖魔钻空,以此残害过路人。
真当天衣无缝?
……
夜幕撕碎白昼,很快降临天地。
“当……”
一更时分,一位佝偻着背的老迈更夫准时出现,缓步走在兴欣客栈前的那条大道上,一手持锣,一手持锣锤,一边走着,还一边敲锣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走着,更夫忽然止住脚步,他看见前有一亭亭玉立的女子立于道路中央,手持木剑,英气十足,似乎正是在等他。
若是陈一世在此,定能发现这不就是那兴欣客栈唯一的小二吗?
“自从持剑入江湖,才知正气安天下。”小二扎着高高的马尾,换下工作服摇身一变,竟是变成一英姿飒爽的侠客,口中之言何等豪壮!
哪怕江湖气运正因为朝廷腐败缓慢衰败,可也仍然是一个无法撼动的江湖啊!
自古文人墨客,侠客义士皆出江湖。
朝廷想一家独大,疯狂压迫,使得儒释道三道正统皆衰,文人墨客也不再出于江湖,文人不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读书。
他们翻开那历史长卷一看,这历史没有年代。
每页上都歪歪斜斜的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
但愿姬王朝那些达官显宦者能摆脱腐败,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像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中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清醒者便是唯一的光。
“恶鬼,天不收你,自有人来。”长剑挥动,小二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看起来就给人一种相当牛气的感觉。
剑在手,却好似人剑合一。
明显感觉到不妙,更夫丢下铜锣和锣锤转身就跑,那健步如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佝偻老者。
可小二哪会放过他,更夫才跑出没几步,一柄快如雷霆的木剑便紧随其后,一瞬间贯穿了更夫的心脏。
更夫猛的吐出一大口黑血,无力倒在大道之上,被木剑刺穿的地方更是犹如着火,冒出缕缕黑烟。
小二一脚踩在更夫的后背上,拔出木剑后顺势一甩,将木剑上的黑血全都甩到了杂草丛上。
“啪啪啪……”
小二忽然听见了鼓掌的声音,而后身后又响起一人的吹嘘。
“666,居士好武艺,在下对你的佩服简直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好像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而吹嘘之人自然是同样在此蹲点的陈一世,他见这兴欣客栈的小二似乎也想拦住更夫,便见机行事起来。
小二心中大骇,转过身便看见那张夸张赞叹的清瘦脸庞,而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那陈一世是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如果陈一世有所歹心的话,她就必死无疑,说不定还会死得相当屈辱,幸好听陈一世对她的称呼,应该是个道士。
陈一世只是又鼓了鼓掌,木剑剑尖却突然此到他眼前,他只得放下鼓掌的手,下意识抓向腰间竹条,小声腹诽道:“这女人好生不讲道理。”
下一刻,竹枝带起一道翠绿光影在月下一闪而逝,鞭出一声尖锐的破空响,同时刮起一阵呼啸的劲风,陈一世嘿嘿偷笑,转身就跑。
只留下小二一人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连木剑都丢到地上,下意识揪住衣裙裙摆,温怒的大叫一声。
“登徒子!!”
待到小二走回客栈中时,却发现陈一世大马金刀的坐在案几后,抬手便要教训这个登徒子,可玉手才刚抬,皓腕上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被竹枝鞭中,手中木剑也跟着掉落在地。
她弯腰就想捡起那柄陪伴许久的木剑。
陈一世当然不会让她如愿以偿,轻车熟路的用竹枝卷起地上木剑送至自己手边。
“还给我,那木剑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小二紧咬下瓣红唇,脸蛋涨红,语气与当小二时截然不同,十分执拗。
“你师傅是谁?”陈一世把玩着抢夺而来的木剑,越用越感觉称手,都有点喜欢起这柄木剑,但夺君子所好不是他的作风,他只是想问一些问题。
听到陈一世问,小二哪怕不想回答也还是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师父就是老剑圣裴旻,我的剑就是他老人家教的。这下总可以把木剑还给我了吧?”
似乎没想到小二的师傅竟然会是老剑圣,陈一世愣了片刻,摇头不语。
他打量起眼前这位唯唯诺诺的女子,虽然不是那种非常惊艳的,却是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小二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虎视眈眈的陈一世,她心急如焚。
“害怕什么,就你这种太平公主,还怕我会对你行不轨之事?”陈一世戏谑说道,随意的把木剑抛了抛,那种轻薄的语气与行为让小二咬牙切齿。
特别是太平公主这个称呼,小二开始还不理解,脑子转过弯来后,顿时骂道:“登徒子!”
陈一世无视小二那好似能杀人的目光,平静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又为什么守在这个贫民巷里的客栈?在这里要客官没客官,除了你之外连掌柜的都没有,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师父的家,也是他开的客栈。他捡到我时便告诉我剑不一定是用来伤人的,做人不能沾染太多罪孽,否则就会成为修罗恶鬼,然后给了我一把木剑,给我取名为曲花黄,一直耐心的教我如何使剑,待我如亲生。到现在,手中之剑,即是我的信念。我要用我自己的信念,守住我师父的家。”小二缓缓说道,她语气坚定,随着话语,还回忆起不少过去的事情。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陈一世难免觉得她有些天真单纯,能为了自己的信念一个人坚守一个地方。
不过,这才是江湖,对么?
“剑还给你,我有自己的竹枝已经心满意足了。”轻描淡写的将木剑丢还给小二,陈一世拍了拍挂回腰间的竹枝,可他刚起身,便被拿回木剑的小二一剑逼到木墙上。
他背靠在墙,心中忽然后悔把木剑还给曲花黄。
果然,女人的话不能信。
不对,她好像也没说过拿回木剑不教训自己。
果然,女人相当小心眼!【此句胡说八道】
靠在墙上的陈一世无法闪躲,只能任由小二用木剑打他泄气,他只希望折磨能快点结束,更想说一句,女人这么凶以后可是找不到如意郎君的。
当然他此刻不敢往出说,否则绝对会被小二打到怀疑人生。
打到后面,小二干脆用拳头殴打起陈一世,享受着拳拳到肉的快感,逼得陈一世不停大喊:“江湖规矩,打人不打脸的啊!”
本就入江湖极浅的小二似乎不知道那么多规矩,竟是相信了陈一世的鬼话,不打脸了。
……
被拳打脚踢了近半个时辰,陈一世却像是个没事人,小二曲花黄反倒是累得气喘吁吁。
“累了就这么算了吧,告辞!”陈一世贴心的揉了揉小二有些红肿的拳头,不着痕迹的翻身做了主人,他把小二壁咚在墙上,然后一溜烟跑回了客房。
他白袍下可是有师傅离别前所赠宝软甲,虽说没受什么伤,但他疼啊!
陈一世刚坐上床榻,却见烛火摇曳间,腰挂木剑的小二曲花黄缓步走来,不过脸色凝重,似乎是有正事。
“还有什么事?”陈一世正经起来,正色问道。
“自从师傅走后,在平和县城外的济一山上盘踞着一只大妖,是一只大蟒蛇,已经吃了许多济一山下镇中上山打猎的镇民,现在大家每天都到镇上的青云观祭拜,人心惶惶。师傅不在我又不是对手,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曲花黄似乎又变回了那个逢人便敬的小二,为济一山下镇民恳求道。
陈一世略微诧异,却是回道:“平和县尊不管此事?”
“登闻鼓几乎敲烂,可县令拒立卷宗,敲鼓者皆遭三十大板。”曲花黄说着,更是气愤,拳头捏紧却不知要打些什么。
陈一世莫名笑了起来,起身走至小二身前,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此事,我管了,若是我死了,给我立碑便是,我名……陈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