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被灼热的体温所融化，刚刚变作清水就再次被蒸发，滚烫的雾气环绕在那点身影周围，极高的热量又将附近的积雪蒸腾化雾，从而导致他身周的雾气越积越多，恍惚看去仿佛仙境中人。
强大气势所带来的压力终于冲破了临界点，张伟微微颤动的眼眸重新稳定下来，当即抛下了手中的长剑，身体几乎在长剑落地的同时扑倒在地，求生本能让他近乎嘶声力竭地低吼道：
“晚辈临冬县游侠张伟张益达，见过前辈！”
张伟的动作顿时惊醒了其他人，罗皓小何两人连忙学着前者抛下武器低伏在冰冷的雪地上，不顾肌肤紧贴冰雪所带来的酸爽，同样稍显慌忙地高声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晚辈临冬县游侠罗皓罗大白/何晓何常在，见过前辈！”
相比起这三人，两名亲卫倒是没那么失态，只是单膝跪地施了较轻的礼节，话语中的条理也丝毫不乱：“在下为康平公主府上亲卫，不知前辈在此所为何事？”
“……”
默然注视着眼前这一行五人，王健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本来不想露面的，谁知那条白蛇好死不死非要往他躲藏的地方冲过来——于是他便满足了那条大蛇找死的欲望，直接把攒起来的满肚子火气泄了出去。
（指释放热量）
然后就是想办法究竟该如何与这些仙武大陆的原住民打交道了。
直接坦白身份倒也不是不行，毕竟异界的存在不论在蓝星还是仙武大陆都已经成为了人尽皆知的秘密，但也怕这几人正好属于极端排外的蓝星敌对势力，坦白身份有可能遭到敌视……
虽然王健并不认为这几人能杀得死自己，但若是招惹到其他高手前来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有义务告诉他们身份，互相之间的目的也大概率没有牵扯——除非传送阵所在地正好长着一株千年雪莲——还是各走各的吧。
这么想着，王健便重新收回视线，半点搭理那五人的意思都没有，拖着白蛇的躯体直接越过了他们，继续朝着表盘所指的方向走去。
而这种行为落在张伟等人眼里，便是这位高人在思索片刻后选择了放过他们，包括两名亲卫在内的几人都忍不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庆幸于自己捡了条命。
直到王健远离后许久，他们才陆续从雪地上爬了起来。
顾不得已经快要被冻僵的身子，何晓不禁面色凝重地问道：“张叔……刚才那位前辈，肯定是‘那个’吧？”
“啊，肯定是‘那个’。”
吸着冷气紧了紧衣服，张伟也露出了郑重的表情，眼中残留着惊惧以及难掩的兴奋：“存在即天灾的……至强者。”
听到张伟嘴中吐出的词汇，哪怕两名亲卫也都脸色微顿，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向往。
达到那等境界的强者，单单只是存在于现世，外泄出去的力量便足以更改环境，所行之处皆会诞生种种异象，全力爆发足以掀起可以毁灭地表的天灾——据说这片永恒冻土便是至强者死后尸骸所化，雪花千年不绝的原因便是因为躯壳中的力量还未完全外泄干净。
固然刚才那名前辈掀起的异象不论规模还是威能比不上这片永恒冻土，但那也有可能只是无意识外泄的力量，相比起整体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极小部分，若是全力施展说不定就可以把整片长达千里的雪原转化成灼热炼狱。
想到这里，张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等等……如果我们刚才遇到的真是至强者，那我们现在岂不是非常危险？”
其他几人闻言怔了怔，随后骤然脸色大变，知晓了张伟想要说什么。
至强者的力量外泄可以更改环境本身，波及灭掉几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自然是轻而易举——哪怕祂们并没有刻意伤害别人的意思，不加收敛的力量也会造成惨重的伤亡，就像地震海啸之于普通人。
“……快走，咱们先离开这里。”
迟疑了片刻，张伟咬了咬牙，终于做下了决定：“银子可以以后再挣，命可只有现在这么一条！”
听闻张伟的喊声，一名亲卫不禁皱起眉头，抬手拦住了欲图转身离开的张伟，蒙面巾下的脸庞带着几分愠怒：“等等！你们跑了，千年雪莲怎么办？公主殿下的命令怎么办？”
“你们不能走，必须等到寻找住雪莲之后才能回去！”
看着拦在前方亲卫，张伟怒极地发出冷笑，干脆利落地拔剑斩了过去：“命尼玛的令！给我滚！”
没有想到张伟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这名亲卫来不及拔出武器，只得勉强用手臂阻挡长剑，锐利的锋刃深深斩进肉中，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公主殿下不会放过你们！”
并没有补刀砍死这名亲卫，张伟踩动步伐躲过了另一名亲卫惊怒之下抛射出来的飞镖，干脆放弃了那把不值几个钱的普通铁剑，直接带着还没搞清状况的罗皓小何冲了过去，还有闲心回头对两名亲卫嘲讽道：“放尼玛，改名换姓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谁知道老子在哪儿？”
“别想着从我现在的身份里查到什么，所有资历全都是伪造的假身份，不信你回头问问我资料上写着的那个居住在临冬县我完全没见过的妈，看看她到底认不认识我这个儿子！”
“臭憨批，拜拜了您嘞！”
“……”
望着张伟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没有受伤的亲卫转而看向了身边胳膊还在渗血的亲卫：“老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心情极差地给自己单手打绷带，这名亲卫张嘴咬住了绷带一端，加上另一只手给绷带打了个结，同时声音显得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回去复命吧，也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惩罚……”
—————
并不知晓自己散热的行为究竟引起了多大的误会，王健看着深陷在雪地里的巨大蛇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所以你们这里就没有乾坤袋或者纳戒之类的东西吗？”
感受到了王健的为难，姜响却是觉得异常惊奇：“所谓‘没有花哨艳丽的魔法，只有繁衍至巅峰的斗气’的世界都有这种玩意，你们这世界看上去挺高级的，结果连这种东西都没有？”
“我就不问你这次又是哪本小说的设定入脑了……”
已经不会再为姜响诡异的认知而纠结，王健淡然至极地回答道：“我们这里的确有你所说的那种装备，所有空间方面的技术都是数理术士的专研，不论传送阵还是乾坤袋都是他们所研究的东西。”
这么说着，他敲了敲自己右手大拇指上带着的扳指：“不过问题是，我在数理方面的研究并不是很深入，最多也只能构建出五立方米的空间，根本装不下这条白蛇，而且还摆满了其他有用的东西。”
“至于从专业的数理术士手中买更好的空间装备……价钱也要比你想象中更贵一点。”
听到这里，姜响眨了眨眼，不可避免地升起了几分好奇：“多少钱？”
“大概得十好几万吧。”
“……多少？”
“若是想要将这条大蛇装进去，至少需要价值十好几万的空间装备，以我这个学生的资产根本不可能买得起。”
比划着这条白蛇的大小，王健不厌其烦地回答道：“详细数额大概和你们那边普通公寓的房价差不多，只不过单位从平方米变成了立方米……”
这么说着，王健却是忍不住吐槽道：“你们那里的房价还真够贵的，买个不能随身携带的居住地都要花这么多钱。”
……被外星人吐槽房价贵是个什么体验？
仔细想了想，姜响又觉得这种价格相当合理——毕竟总不能这种听起来就珍稀的东西要比房价还便宜吧？
至于那种空间戒指遍地都是的小说世界……只能说他们战力体系出问题了，空间技能听起来这么高大上的东西难道还真能人人都有？
释然于这个显然是在考验作者智商的问题，姜响却是又问道：“那你准备该怎么处理这条蛇？”
既然没有那种好用的东西，带着这条蛇尸就显得非常累赘了，可就这么抛掉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好歹也是自己的战利品，而且看之前那群人的样子这条蛇应该能值上不少钱……
默然思索片刻，王健做出了决定：“……吃了吧。”
“……吃了？这么大条蛇难道你能全塞肚子里？”
“你是不是对超凡者存在误解？”
王健轻笑一声，体内真元快速运转，让他身周再次蒸腾起灼热的雾气：“仅仅只是战力强，可是不能称为超凡者的。”
“……？”
—————
普通人和超凡者之间的差距并不止一脚能不能踢断钢筋，更多的还是在于生命层次之间的鸿沟——就比如熊的力量比人大，但是能说熊要比人类厉害吗？
不仅是“智慧”“意识”这些较为突出的特征，超凡者的强大是全方位的强大，不论是大脑计算力还是身体能力都强于普通人，其中自然包含极为重要的消化能力，食谱要比普通人广阔许多。
“滴答——”
刚从蛇身上割下来的肉块还流淌着鲜血，滴在地上被皑皑白雪衬托得异常艳丽——不过王健并不需要挑战进食血淋淋的生肉，这些肉块一旦靠近他的身体周围，便会在在短时间内被滚烫的雾气蒸熟，变成了可以进食的样子。
虽然由于烹饪方法简单粗暴的原因，这些蛇肉的卖相着实让人不敢恭维，肉质更是完全迥异于人类爱吃的模样，哪怕料理技巧可以在餐厅当大厨的王健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得更好吃……
但至少它熟了。
“或许是因为羞耻心作祟，前人在提高消化能力的同时，对于生物排泄废物的方式也做出了改造。”
为自己竟然要吃这种东西而叹息着，王健坚韧的牙齿不断咀嚼着艰涩的蛇肉，边在对姜响科普着超凡知识：“从那以后，人类再也不需要通过肠道排泄，强大的消化能力会把食物融成无数颗细小的颗粒，最终随着汗腺排出体外……”
“所以小仙女真的就不用拉屎呗？”
“……可以这么说。”
食不知味地把那块蛇肉囫囵吞了进去，王健再次切下一块蛇肉，声音稍显含糊地回答道：“不过对我来说，这种射击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用担心排泄欲影响到身体状态，导致战斗时丢掉性命。”
就实用角度来说，这种设计还不错。
想象了一下王健所提到的一边战斗一边喷粪的场景，姜响脸颊微微抽搐，表示拒绝讨论这么重口味的问题。
王健对此不置可否，进食的胃口却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姜响表示惊为天人。
有用的营养物质通过灵魂转化为真元，无法吸收的废物随着毛孔排出，一整条蛇很快便被王健吃得不见踪影，只剩下部分含有毒素的内脏腺体以及坚硬的鳞片，就连相对软脆的骨架都被王健塞进嘴里嚼碎吞咽了下去。
某种意义上，这副场景还挺恐怖的。
“走吧。”
把余留下来的零件装进空间扳指，王健剃掉了卡在牙缝里的肉丝，拍拍手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再次变回了孤独在冰冷雪原上行走的旅人。
只不过这个旅人貌似过得有些过于滋润了些。
—————
已经三天了。
距离找到传送阵，已经三天了。
乔澄坐在仿若祭坛的传送阵边缘，仰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心情也像是那片阴云般沉了下来。
来到这片雪原之后，寒冷的环境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少阻碍，本地生存的怪物也没有造成多大的威胁，强大的实力更是让她把寻找传送阵的过程缩短到了半天。
从那之后，乔澄就一直等在这里，等待着或许会和她投放在附近的那个男人。
然后杀死他。
可惜……
脑海中的思绪微微停顿，乔澄忽然意识到身后有人靠近，手掌不着痕迹地摸到了腰间悬挂的长刀。
没有注意乔澄的警惕，镇守在这片传送阵、腰板稍显佝偻的老迈军人坐在了乔澄旁边，面带担忧地对她说道：“小姑娘啊，你就别坐这干等了。”
“参加试炼的学生可是足足有十万啊，你怎么知道自己的男朋友会和自己投放在同一片区域？还不如想办法赶快通关，这样说不定还能更快的见面……”
绷紧的肌肉微微放松，乔澄不咸不淡地辩解道：“我不是在等男朋友。”
“好好好，不是男朋友……”
顺着乔澄的话说了下去，老迈军人心中却是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能让这个小姑娘放弃赶快通关，等在传送阵这边足足三天的异性，就算不是男朋友，想来也快是了：“不过道理还是那个道理，你不如想办法完成试炼……”
“好。”
“……？”
“所以，启动传送阵吧。”
确认了王健没有和自己投放在相同区域，乔澄抱着长刀从地面上站了起来，脸色认真地对稍显懵逼的老迈军人说道：“你说得对，我继续等下去也已经没了什么意义。”
只会浪费我追上他的时间。
“好好好！这就开……”
欣喜于这名小姑娘终于回心转意，老迈军人倒是没有纠结原因，心情愉悦地准备开启传送阵。
片刻后，传送阵启动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弥漫在天空的阴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