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刘星野从未出现过,从未和我打那三个赌,我这一生会不会过得平凡而幸福?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三个赌,给我的人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我迈进BG卖场的那一刹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英文是我成绩平平的学生生涯里学得最好的一门课!
整个卖场里几乎看不见一个中国人!
“这是个完全西式经营的卖场,工作人员都是BG的本土员工,面向的顾客是上流社会。”叫做安东尼的经理一边介绍一边说,仿似看穿了我的心思,又用生涩而不流利的中文补充:“你以为BG是什么地方?民营企业?国有单位?这里是BG!国际知名企业!”
一席话像飞板砖似的,砸得我哑口无言。
命运似乎再次和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把我推进了一个一无所知、毫无掌控的未知的世界。
“不管你是谁,这里是工作场所,你没有任何特权!”
安东尼高高地仰着脖子、俯视着我、义正言辞地警告。
谁稀罕什么特权?
我在心里嗤之以鼻。
我就是我,不需要任何特权。
似乎除了安东尼,卖场里的员工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不过以为卖场为了方便接待中国顾客而雇佣了一个普通的中国女孩。
上班的第一天,我和一个叫安娜的女孩被临时分派到咖啡厅工作。
我一会儿记错了单,一会儿送错了咖啡,错误百出。在一个如此陌生的、全英文交流的、语言文化和思维习惯都如此大相径庭的环境里,我显得那样笨拙。
午休的时候我坐在员工餐厅啃面包,安娜特意过来安慰我:“没关系,第一天上班都这样。”
我报以微笑,点了点头。
下午开工刚一会儿,我为一位客人送上咖啡,他只尝了一口,就大发脾气地连杯子带咖啡摔在地上。
“这是谁泡的?”这个留着平分头、绿眼睛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对我大吼。
“对不起,是我……”我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也能叫咖啡?”
“对不起!”安东尼恰巧经过,走过来微微一笑,说:“这是新来的女孩,还在实习,请您多包涵。我立刻亲自为您泡上一杯,外加送您免费吐司。”
中年男人这才勉强满意。
“尹海露!”他安抚完客人,立刻严厉地向着我:“把地上擦干净!”
“连杯咖啡都不会泡,真不知道是来这儿干什么的!”安东尼对着我一阵的哀声叹气,忙着泡咖啡去了。
我蹲在地上,从围裙里掏出抹布,用力地擦着地板,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下来。
原来一个人独立生活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而我从前是多么幸福!总有一个人沉默地守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挺身而出,挡在我前面……
我迅速地摇摇头,想摆脱掉脑海里那个影子。
我……不该再回忆过去,更永远回不到过去。
“海露,真的是你!”
霎时间我被一个人一把从地上拽起来,碧蓝的眼睛,金色的头发,俊美的容颜,这人不是克里斯又是谁?
“真不敢相信,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拉着我左看右看,又惊又奇。
“你不是和刘星野……结婚了?他怎么会让你在这种地方工作?”他看着我手里的抹布,身上穿着的围裙,脸上的泪痕,忽然有些许明白。“你们不幸福,对不对?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你一点儿也不爱他,为什么要急急地嫁给他?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我缄默无语,独自垂泪,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更无法面对他。
“这位客人,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员工工作!”我再次惹起了安东尼的注意,他踱着步向我们走了过来。
“你给我闭嘴!我现在就要把她从这个鬼地方带走!”克里斯忽然发飙,引得四下里一片注目。
安东尼皱了皱眉,刚要端出经理的架子,却在看见克里斯脸的一瞬间神色大变。
“是您呀!查尔斯先生!好久不见您来了!您的爷爷……”安东尼毕恭毕敬地说。
“我有话要和这位小、、姐说!”克里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了!”
安东尼忙鞠了个躬,一连串地道歉,然后诧异地瞟了我一眼,知趣地走开。
“克里斯……不,查尔斯先生……原来你……是这么有名的人啊!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我强忍着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有名的是我爷爷,不是我……”他似乎不愿谈自己的家事。“你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他拉着我的手就往卖场门口走。
我大力甩开他。
“克里斯,我们的生活已经不一样了,你还是以前的克里斯,我却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请你……不要打扰我工作……”
我转身要走,他却硬生生拽住我的手。
“也许你说的对,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尹海露……可我……我还是以前的克里斯啊,是你的哥们、兄弟、闺蜜,不管什么事都能一起分享,一起面对的好朋友!一直都没变!”
“即使江舟不在了,你还有我……我们……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
他扬起头,露出一个阳光而纯净的笑容。
我几乎被那个笑容震撼了。
“我……高攀不起……”
我低着头抽回手。
“对不起,我回去工作了。”
我径自走开,不再看他一眼。
再见……再见……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自从嫁给刘星野那天起,我的心已冰封,生命里再不见阳光,再没有温度,更不配碰触任何纯洁和美好的东西。
克里斯……他只有远离我,才能找到属于他的幸福。
而我,也必须在这条冰冷的、漆黑的、没有尽头的旅程中,继续独自一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