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金阳洒,长安街里是一如往日的繁荣。
店铺如云,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极尽奢华;卖糖人儿的,散报的,卖艺的.......人声鼎沸,果不负这盛安王朝最富饶之地。
街头胜昌药铺里人来人往,煎药抓药的药童穿梭其中,坐堂问诊的大夫应接不暇,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繁忙。
但除了铺角的一名白衣男子。
“小七,别来无恙啊。身子可还好些?”
“何爷爷客气了,一切都好。”
白衣浅言,温润有礼,淡淡的笑颜牵动起嘴角的两朵梨窝,淡然却不失灵气。这便是沈公府的七公子――沈晗之,同时也是胜昌药铺的常客以及药铺主人何大夫看着长大的半个孙子。
“小七,还是这么乖巧啊。你同何爷爷我还那么客气干嘛!”
“话虽如此,该有礼节还是少不得的,毕竟您是长辈。”
面对何大夫的调侃沈晗之无奈的摇了摇头,星眸低垂,掩饰去其中的流光溢彩。
“诶,算了。你这小子每次都这样,搞得老爷子我没劲。”何大夫叹了叹气,这孩子小时候瞧着还好怎么愈发大了到养成个严谨的性子,谁也奈何不了。不过何大夫一想到沈公府那吃人的地,瞧了瞧沈晗之的神色只得叹惋惜。
而沈晗之则只温和的笑笑不言,却敛去了嘴角的梨窝。
过了片刻,终是何大夫打量了会儿沈晗之,又开口道:“最近府里可有大事要烦心?”
“都是些小事,不劳何爷爷挂心了。”
“哼!你小子我还不了解,什么事都掩个心里头不说,怎么?想学我这老爷子一样把话带到棺材里去啊!”何大夫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咋这?沈七这小子还当自个是个外人啊!于是佯装生气拿着手里的盛药杆一边敲着沈晗之的头一边道。
“哎,何爷爷别敲了,疼。”沈晗之用手轻轻挡了挡不大用力敲打的药杆,头疼般的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何爷爷就有个爱敲他头的习惯呢?苦笑一番,他还真拿这个何爷爷没办法,不过......
刹那间,眼神暗淡几分,心想:要是小桐在就好了。
一想起那如幽兰般温婉可人的女子,沈晗之便心中一痛,眼神中满是痛楚。
要是在以前:
“小七,你是不是又惹爷爷生气了?”女孩眉眼如远山,柔柔的笑着,手中拿着冰袋轻轻的敷在沈晗之额头上红肿的包。
“哪有?小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爷爷喝了酒后的脾气。”沈晗之彼时年少,还是个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的少年,流光十色的星眸中从来都不会缺少神采。
“小七你啊,这次又干了什么?”
“不过是摘了几朵药花......”
“什么颜色的?”
“紫色的。”
“噗......”
“嘶...疼!小桐你笑什么啊?”沈晗之只觉伤处被压的一阵痛意,刚想抬头怒道却瞧见始作俑者衣袖捂嘴,明媚的笑意眯弯了眼角,心仿佛突然就静了下来。
“呀!抱歉。”女孩发觉力道不对后忙移开了手中的冰袋,歉意地笑笑,放才解释道:“我估计那紫色的花只怕是爷爷新种的宝贝,大概是前些日子刚从雾岐山上移植来的,也怪不得爷爷要敲你!”
“不过是些药花儿,又不是什么天山玉株之类的,大不了赶明个儿我禀明了父亲去雾岐山给何爷爷摘个十七八个还了便是。非得要拿那药杆子追着敲我。依我看啊~这老头分明就是喝了点酒拿我耍酒疯!”
“小七!爷爷是长辈不得无礼。”女孩微微皱了皱眉,但又看眼前少年不服气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别想那么轻松。暂且不提那雾岐山本就高险,那花名唤玉浅,是古医圣经上画的很是难寻爷爷也才不过偶然发现几株。况且前些日子我也去看了,那花儿不好养殖,我和爷爷花了很大心血才勉强种活。眼瞧着快结果了,你到手快给摘了,就是我也...唉!想揍你啊!”
听了这番缘故,沈晗之不禁愣住了,又羞又恼道:“对不起啊,小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只不过.......”只不过当时被打丢了面子,气不过而已。
女孩见沈晗之懊恼不已,也不再多说,安抚般伸手摸了摸沈晗之的发梢,心中想着晚些时候怎么替他向爷爷求情。
平复了心情后,沈晗之抬起头对女孩说“那我还是先向何爷爷告罪吧!”
“嗯!”女孩柔柔地笑笑。“等一下,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哦,对了!这个给你.....”
女孩接过沈晗之递来的几朵紫色玉浅愣住了,过了一会定眼望向朝着山下跑去的少年背影,心中好像被什么堵住了。酸涩感激发了泪水,泪光闪闪中神色越发柔和。
这个笨蛋小七......
那年夏至,他十六,她十五,女孩叫何念桐,男孩叫沈晗之,在花儿般的年岁里她是他生命里的一株幽兰。
看见沈晗之眼里一闪而逝的痛楚,何大夫很明白这不是蛊毒发作,而是这小子又想起自家孙女了......
其实就连他时不时看着药铺里的一草一木也不由会想起他那个乖巧可人的孙女,想起从前药铺里忙碌的身影。
可是,五年了...他老了,孩子们也大了,药铺也陈旧了不少,也不知道那孩子还活着否?他不敢想,也不能想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何大夫摇了摇头,不再打扰沈晗之,拿起药杆去药铺别处看看,免得他一把年纪了还在小辈面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