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宗弼又教彀英一起找小宝。
彀英见宗弼愁眉不展,道:“这几日咱们人人喜形于色,独你笑容反少了一些,是因为萨萨管着,不得自由吗?”
宗弼道:“她每次见我,总不开心,几次三番的闹气跑路。好不容易消停一下,又因为不相干的事哭个没完,真惹人烦恶。难道是我破坏了海上之盟?难道是我要伐宋?难道是我逼那老头卖女儿老婆?而今宋朝男女俘虏几万人,我还能将他们都放了?一个女真人,整日间鬼迷心窍,以为自己是宋人的‘护主美玉’,到头来还不是逼着我去使劲?害得我这些日子,亲也亲不得,摸也摸不得,还不如她不在的时候痛快。”
彀英笑道:“那你今日就别回去,我挑几个漂亮胸大的陪咱俩喝酒唱曲。”
宗弼道:“找几个笑脸儿的,整日间看一堆妇人哭啊闹的,烦都烦死了。”
彀英摸摸宗弼的头,笑道:“我只怕你伤还没好,大动起来又头晕。”
次日,宗弼躺在帐外晒太阳,且喜且愧疚,想想整日胡作的老婆,纠结要不要回去。他见阿撒安静守在边上,也不争抢妇女,道:“阿撒,你跟你老婆,关系不一般吧?”
阿撒点头,道:“谈不上好,她应该颇怨我吧。”
宗弼道:“为什么?”
阿撒道:“我们成婚不久,就各自奔波,相聚了了,争执多多。后来她以为我死了,就嫁了别人。我知道之后,当街杀了她的继夫,她不愿跟我走,反跑去报官。当时辽朝将亡,她也无处申诉,自己跑到大街上,积薪自焚,我救了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宗弼道:“你这么好的人,她宁死也不跟你?”
阿撒道:“人各有志,我也不想再找什么妇人了。”
宗弼道:“我真想知道,要怎么才能把婚姻过好?”
当天,左右二帅召集诸将并降宋代表,讨论新君人选,宋人皆大哭申诉,请立太子赵谌。
张邦昌道:“鄙朝旧主违约背盟,以致招讨,既已屈服,存亡继绝,惟在二帅。然赵氏立国百年,于今九世,德泽在民,并无失德,若必择立异姓,恐天下不服,四方云扰。且我等世食君禄,方此主辱臣死之时,上为宗社,下为生灵,怎敢屈从?”
宇文虚中道:“愿二帅推慈悯恤赵氏,存全社稷,许降号称藩,永戴大国。果欲废立,请立监国嗣子,以从人望,或选立赵氏近属,使本国生灵有主,中外安帖,亦全大国吊民伐罪之意。”
二帅不听。
李若水道:“主上仁孝恭俭,虽然失信,然以失信为过,二帅亦颇多失信处。若非诓骗,官家岂会陷于此?且二帅伐人之国,不务安全生民,徒掠金帛子女以自丰,安可求国运长远?”
宗翰、宗望皆大怒,命人重打李若水。
李若水哭道:“若水因小人误国,早该自戕。惟因议和苟活至此,而今主上蒙难,若水何惜一死!”说罢不顾棍棒,大骂左右二帅。
宗翰本存几分好感,此时怒不可遏,命人撕裂李若水口鼻,割掉他舌头,当众枭首。
宋朝代表皆是文人,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当场吓得不敢言语。
二帅命众人继续商议,不出结果不许擅离,又威胁屠城。
众人相视久之,计无所出。
宇文虚中道:“事已至此,只有勉强应命,不然生灵屠戮,于赵氏何益?既无善策,不若举在军前者一人。张邦昌旧任宰相,位为最高,又多次出使金营,当以塞命。”
张邦昌听闻,大哭倒地,坚不领命,又要抢金兵的刀箭自杀,又要撞案角碰死。
银术可父子等人都在边上哄笑,宗望诸弟见状,也忍不住笑。
宗翰骂道:“这是闹着玩的事吗?我看谁敢笑!”
宗望好言道:“我们另立贤君,也是为了汴梁百姓。你别激动,好好考虑一下。”
张邦昌寻死觅活、东躲西藏抗争了半个多月,最终在三月初七被册封为大楚皇帝。
张邦昌自知僭位后果严重,也只能“以九族,保此一城人”。事后,张邦昌主动还政于赵构,依然被处死,成为两宋罕见的被处死的一品文官。
二月十八,左右二帅设太平合欢宴,请徽宗夫妻、钦宗夫妻及诸将赴宴。
其中,西路军宗翰、谷神、宗宪、设也马、斜保,东路军宗望、完颜昌、宗辅、宗弼、宗隽[1]共10人同徽宗、钦宗夫妻坐堂上。
其他主要将领共32人坐堂下。
宗翰请宗望选刘家寺所囚妃姬歌妓侍宴。
宗望点头,选20名妃嫔帝姬陪侍堂上10人,选32名美貌歌妓侍奉堂下32人。
徽宗见到自己从小锦衣玉食不识干戈的一众女儿被迫身着艳装入席陪酒,当场落泪,请求避席。
宗翰不许,道:“来都来了,何必惹人不快,况她们总说想家,今日团聚,不也挺好的?”
徽宗大哭不应。
宗翰向诸公主王妃道:“听闻你们都能歌善舞,才貌双全,先唱个曲来听听。”
妇人们互相看了许久,不敢应声,洵德帝姬赵富金起身,向宗翰行礼,道:“愿为大太子助兴。”
说着选了一张古琴,唱道[2]: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宗翰长子设也马道:“这曲子虽好听,只太悲些,你唱一个喜庆点的吧?”
洵德帝姬看设也马一眼,低头道:“我不会。”
设也马见她眼中莹光闪烁,楚楚可怜,心中动容,道:“你既不愿意,就算了。那你陪我喝一杯吧?”
洵德帝姬领命,向设也马行礼,与他对饮一杯。
设也马甚喜,心道:果然皇家天女,进退尊贵有礼,往日见的粗陋妇人,怎比得了。
洵德帝姬扭头不看设也马,倒引得设也马更加心痒难耐,伸手就摸她头发。
徽宗不忍,以袖掩面,不久就离席。
宗望追着出去道:“设也马托我说,他看上了洵德帝姬,请以与之。”
徽宗不应。
一时回到堂上,宗翰又道:“营中艰苦,可怜这些妇人无人照料,都消瘦许多。换作是我,就替她们早选夫君,不然,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徽宗仍不应。
宗翰道:“我欲替儿子求娶洵德帝姬,阁下何意?”
徽宗道:“富金已有家,中国重廉耻,不二夫,不似贵国无忌。”
宗翰脸上挂不住,道:“你们只是俘虏,生死去留皆在我,我好言相问,你这是何意?”
徽宗道:“上有天,下有地,人各有女媳!大太子贵为国相,倒不知人伦公义?”
宗翰大怒,道:“我倒好意看顾你的女儿们,不想你迂腐不变通。既如此,堂上这20个女俘,今夜俱要侍奉我爷们!”
众郎君听闻,都各抢貌美妇女。
此时虽已有多名帝姬侍奉过宗望,仍有仪福帝姬(17岁)、柔福帝姬(17岁)、保福帝姬(16岁)、仁福帝姬(16岁)、惠福帝姬(16岁)、永福帝姬(16岁)、贤福帝姬(16岁)七人是刚成年尚未出嫁的处女。
仪福帝姬见有人来抓她,奋力扑到宗弼怀里,当场把宗弼撞倒,脑袋“砰”的撞到柱子上。
仪福帝姬哭道:“兀术,你难道不救我?”
宗弼这几日颇纵酒色,本是勉强赴宴,一撞之下更觉头晕,半天爬不起来。
仪福帝姬急道:“你这般失心,又不记得我了吗?”
宗弼睁眼看看仪福帝姬,又开始哼哼。
宗辅见宗弼碰了头,过来拉仪福帝姬,仪福帝姬却以为宗辅要抢她,大哭挣扎。
宗弼伸手拽着仪福帝姬,道:“别,别碰她。”
然后宗弼起身,缓了一会儿才高声道:“我有话说!”
宗翰、宗望便教大家暂停,听宗弼说什么。
宗弼道:“今天把一众公主妃子都分完了,留什么给皇上?”
宗翰、宗望才想起来老家还有个皇帝,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宗望道:“既如此,把茂德帝姬的同母妹妹柔福帝姬留给皇上吧,诸公主中,她既貌美,又不曾出嫁。”
宗弼道:“二哥,你自己得了那么多,只给皇上留一个?”
宗翰道:“你们之中,谁还是处女?”
六位公主便至堂下跪着,只有仪福帝姬还靠在宗弼身上。
宗翰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不教人欺负你们。”
宗弼道:“你跟她们一起回去吧,没人敢欺负你。”
仪福帝姬抱住宗弼道:“我情愿跟着你!”
宗翰见少了6人,又请宗望再选6人补上。
一时郑皇后的侄媳妇亦入席,供诸郎君选择。
郑皇后大为震惊,自走到堂下行大礼,哭道:“国相、二太子在上,妾身为亡国眷属,原当认命,然我娘家并未参与朝政,不应受妾身牵累。妾身情愿将福金许与设也马郎君,求国相大太子放过我娘家亲眷。”
宗翰点头,道:“早这么说,何至于大家不快。”
于是宗翰下令释放郑皇后娘家一族,将洵德帝姬赵富金嫁给设也马做妾[3]。
[1]根据《靖康稗史笺证之四》,太平合欢宴西路军堂上五人与本文同,东路军堂上五人实际为宗望、完颜昌、宗磐、阇母、宗隽,而宗辅、宗弼不在堂上十人之中。根据《靖康稗史笺证》,宗隽此时身居万户,为五太子,那么三太子宗辅、四太子宗弼此时职级还不到万户?
[2]出自李煜的《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用语天然随性,简洁而雅致。
[3]《靖康稗史笺证》载洵德帝姬后来获封王妃,是诸帝姬中结局较好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