彀英大为惊慌,想:我家女人众多,要死从她们死,千万别是我爹!
这样想着,小人偶已经再次追着彀英过来。
彀英再不敢挥刀,只是眼盯着小人偶倒退。一时退进船舱,那小人偶更如添了分身术似的从四面八方飞来。
彀英吓得大叫,抱头缩在角落。一时又有小人偶飞来,彀英随手就拍的小人偶荡起来。
彀英此时已不似初时惊恐,他见小人偶荡来荡去的似要后退,伸手拽住小人偶,接着便发现原是有人在船舱里布了机关,用线引着小人偶吓他。
彀英大为恼怒,循着四壁机关拽出船上留守的兵士,随手把其中一个扔到水里,那人虽会水,不一刻已经冻得说不出话。
船上的兵士都大为吃惊,又不敢相救,道:“我们只是跟郎君开个玩笑,郎君何必如此?”
“要开玩笑,先把船划回去!”彀英说着,让兵士扔根绳子给落水者,咧嘴道,“你倒抓紧些,一时手松了,再救不得。”
众人看彀英凶悍,都不敢怠慢,用力把船划回岸边。
彀英先跃上岸,回头就砍死一名兵士。
船上的兵士都惊呆了,瘫在船上不能动弹。
李若水见彀英杀人,急忙领众人出来,道:“郎君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纵他们有错,罪不至死啊!”
彀英低眼看着李若水,笑道:“方才的傀儡戏甚好,我竟分不清楚,谁是妖魔,谁是好人。”
彀英说着,又看一眼刚被捞上来的兵士,道:“你是妖魔,还是好人?”
那人冻得木然,一句话说不出来。
彀英抬手就砍了那人脑袋。
彀英又向其他人道:“你们是妖魔,还是好人?”
那几个人都吓傻了,扣头如捣蒜,一叠声道:“我是好人,我是好人!”
彀英道:“既是好人,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说着又是几刀,竟将几名兵士全部杀死。
李若水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彀英既出了气,才觉得头晕腿软,一阵阵作呕。他怕此时露弱惹人耻笑,强打精神往回走。刚走了不十步,突然见郭京背了一个小人偶,正大咧着嘴冲他笑。
彀英当场崩溃,摔在地上狂吐,不一时竟晕了过去。
李若水怕事情闹大,忙把彀英抬回住处。
彀英因不带护卫出了大丑,把同行的4个护卫全部吊起来,每人抽了200~300下才罢休。
第二日,活女带着见水就吐的彀英和4个皮开肉绽的护卫,狼狈不堪的离开了汴梁。
郭京戏弄金使之举,虽然造成了多名士兵伤亡,但也重挫了金使长期以来的嚣张气焰。
李若水见金使被吓得屁滚尿流,立时召郭京近前,喜道:“近日我脑子里常有一句诗盘旋,乃是‘郭京杨适刘无忌,尽在东南卧白云’。我已自城中访得杨适和刘无忌,而今又找到了你。况你善通鬼神,说不定,我大宋朝的生路,就在你们手里!”
郭京原是军中小卒,虽头脑灵活,会些小把戏,并无真才实学,也没甚见识。他见朝中大官对他如此重视,竟然立刻膨胀起来,装模作样的道:“别人且不论,我可是,哼哼,我师傅可是天师真人,得道的神仙,什么撒豆成兵、六甲大法、神兵列阵,皆是拿手好戏。”
若是平时,进士出身的李若水自然不肯相信郭京之流的胡言乱语,但他因见到宋军面对金军的奔溃态势,已无法相信宋军可凭正常手段取得胜利。
郭京之流的神鬼言论,现在,已经成为支撑李若水等人的救命稻草。
在李若水的大力推荐下,郭京被朝廷授以官爵,得金帛数万,且获准自募军马。他募兵不问技艺武功,只看生辰八字,不十日即募满七千七百七十七人,且放言:六甲大法可使人隐身,只需神兵三百即可生擒金朝左右二帅,北拒强虏至阴山乃止。
这等言论,竟然引得一众军民对郭京顶礼膜拜,只有极少数有识之士尚能保持理智,对大宋形势深深忧惧。
赵构一行十一月十六领命再赴金营谈判,他见汴梁城外因坚壁清野已经一片荒芜,不由得想起当日在城郊经营染坊的玉儿等人,道:“不知玉姐姐她们,如今到了哪里?”
随从中有人道:“听闻玉相公和李夫人不久前已将家当折卖搬入城中道观居住,王爷若想见,小的这就跑一趟。”
赵构犹豫不语。
那随从出列,道:“王爷可先行,玉相公虽是女子,颇骑得快马,定能追上王爷。”
赵构仍不言语,只略微点了点头。
同行的官员王云顾望汴梁城墙,道:“前番宇文虚中赴金营谈判,正遇种相公战败退入真定,他见真定城墙比汴梁还高近一倍,以为我军必可固守,熟料只三四天功夫,真定就失守了。”
赵构喃喃道:“只三四天功夫?”
王云点头,道:“京城楼橹如画,天下所无,然遇金军,又何所恃?”
赵构仍不言语,心道:大哥已许了划河而至,但是此举,真的能令金军退兵吗?但愿大宋的妥协,能搏一丝喘息,待迁都长安,或许还有机会。
行至长垣,大宋百姓喧呼遮道,顶盆焚香,向赵构哭道:“九大王此去,竟要将河东河北拱手相送吗?百姓家舍所在,怎可舍弃啊!”
赵构不能对答。
百姓又哭道:“九大王何不联络诸路勤王军马,北拒强敌,便是金军果来,汴梁城高池深,定堪固守啊!”
王云见赵构被纠缠的手足无措,忙教卫兵驱散众人,众人怨声载道,皆大骂王云是奸细。
当夜,玉儿追至长垣,向赵构行礼。
赵构心情低落,仍是一言不发。良久,赵构道:“玉姐姐,你相公已经打过黄河,不日就能到汴梁迎娶你,你心中,可高兴吗?”
玉儿颇惊慌,道:“我朝,竟真的没有应敌之策了吗?”
赵构摇头,凄然道:“东西两路皆已渡河,纵然此时同意划河而治,尽在眼前的都城,他们岂不垂涎?玉姐姐,我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现如今,倒真希望你是玉命,可挽大宋于危难。”
玉儿默默不语,隔了许久,才道:“王爷,我,我同你一起去金营,好歹我在完颜部长大,跟你,也可有个照应。”
赵构道:“此行九死一生,怎可让你冒险?”
玉儿道:“有他在,我总不至于死。”
次日,赵构同玉儿继续赶路,一路之上无数百姓扶老携幼前来哭求朝廷阻挡金军保卫家园。十一月十九,赵构一行才走到磁州。
磁州守臣宗泽[1]来谒,劝赵构道:“前番肃王一去不返,大王再入虎口,又有何益处?纵要议和,金军游骑四出,常至磁州城下,大可观望几日,再做打算。”
赵构不露声色。
当天,百姓再次聚集,群情激愤,痛斥朝廷坚壁清野的政策,言此举比金军游骑滋扰更甚。
赵构奇道:“一路而来听的都是积极应战的呼声,怎么到这里倒变了样子?”
宗泽道:“汴梁周边的百姓富庶,且多以为金军全是弑杀如狂的恶鬼,自然更愿意朝廷应战。可是相州、磁州百姓,虽恨金军滋扰,更怕朝廷将他们全部身家收缴毁坏。”
[1]宗泽(1060-1128),字汝霖,进士出身,历任县、州文官,力主抗金,后因壮志难酬,忧愤成疾,临终三呼“过河”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