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与鱼诗兰一路吃吃喝喝,待夕阳西下,这才一起往回赶,只是鱼诗兰引路却不是回客栈的路线。
安生虽觉得有异,却也没有点破,老老实实跟着。
客栈在北,鱼诗兰拎着大包糖果,却带着他一路向西,待至人烟稀少的区域,这才远远见一独门独户的林间大院落。
鱼诗兰上前轻扣门环,贴着门边也不知说了什么暗语,门扉“咿”的拉开小半条缝,仅容一人侧身挤过。
门后的老妪抬眼一瞥,冲鱼诗兰点点头,只见鱼诗兰开口轻声说了几句,又指了指远远站着的安生,老妪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又开了些大门。
鱼诗兰朝安生勾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门内,便闭起门扉。
“鱼姐姐!”
“快来,鱼姐姐回来啦!”
安生原本以为此处是她隐蔽的居所,没想到这才一入门,就见一个小女孩惊喜唤道,随着她的一声惊呼,屋里陆陆续续涌出许多孩子,很快原本空旷的院落便似成了孩童的游乐场。
鱼诗兰似乎很受这里的孩子喜欢,被一干孩子围在中间,只见她这里抱抱,那里捏捏,又分发包里的糖果,就像许久未回家的大姐姐一般,对于这些“弟弟妹妹”的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倒是一旁安生颇有些尴尬,被人当作空气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尤其还是一群孩子,只是还没来得及自怨自艾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凝神一看,原来这群孩子中不光有妖怪,还有人,也就是说这院子里的孩子或人或妖,一起生活在这里,虽不知缘由,但也不免好奇起来。
“鱼姐姐,他是谁?”
总算有年岁大些的孩子注意到他这个陌生人来,一指安生,好奇问道。
“他呀……是你们的笨哥哥,可好玩哩。”鱼诗兰羞赧取笑道。
十多双目光齐齐投来,安生心里咯噔一下,除了坏笑不已的鱼诗兰外,十多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原本嬉闹的场景戛然而止,气氛有些诡异,宛如时间停止一般。
也不知是那个孩子喊了一声,一群孩子呼呼啦啦就往安生身边冲,吓得他不由后退了一步,还没搞不清楚状况就被一群孩子围了起来。
“那个……”
安生正考虑怎么介绍自己和鱼诗兰的关系,没想到忽然身子一轻,整个往后就是一仰,原来一帮孩子已经如同蚂蚁搬家般,将他平举起来。
“你们这是……”
孩子们哪里管他说什么,仿佛发现了得到了新的玩具一样开心,咋咋呼呼就一起举着安生往院落后进跑去。
安生被一帮子小屁孩扛着就要带走,又见鱼诗兰在一旁捂着肚子大笑,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儿,也就没有反抗,莫名其妙就被抬进了后堂。
原来屋舍后堂竟是一孩童乐园,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上许多,跷板,秋千,竹马,滑梯,吊床无一不备,安生被他们扔上吊床,一群孩子半围在跟前,一些顽皮的甚至也爬上了吊床来,半躺在侧。
“哥哥你从外边来吗?”
“哥哥怎么会来这里?”
“哥哥陪我们玩吧。”
“哥哥给我们讲讲外面故事吧。”
……
安生一时被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搞得头都大了,他说到底其实也就一半大孩子,此情此景,面对如此多的好奇宝宝们,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好在鱼诗兰进得里间,三言两语便哄的孩子们放弃安生,蹦蹦跳跳去外边去分糖果去了。
安生这才得以喘息,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心有余悸地问道:“他们是……”
“他们都是我可爱的弟弟妹妹呢。”
“这……”
安生有些难以置信,要是都是些小狐狸也就罢了,就当她父亲天赋异禀,母亲肚大能容,生出这许多来,但无论年纪还是种族都对不上,显然所谓“弟弟妹妹”绝不是什么亲生的。
“他们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你的眼神不是很好吗?应该早就看出他们中有人有妖了吧?”鱼诗兰脸色沉下来,幽幽问道。
安全沉默下来,算是默认了。
“奴家最看不惯有孩子孤苦无依,这些年陆陆续续收养了许多,又送走了许多,他们就是奴家藏在这里的孩子们。”鱼诗兰也不等他回答,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没想到你人还真好。”无论人还是妖,在她眼里都一样吗?安生心里仿佛被触动一般,真心赞道。
“怎么?奴家以前在你眼里就那么坏吗?”鱼诗兰闻言,娇娇瞪他一眼道。
“这……”
安生有些尴尬地笑道,说是吧总是不好的,说不是吧,又觉得实在虚伪,估计她都不信哩。
鱼诗兰见他傻傻模样噗呲一笑,也没真逼着他说,笑吟吟地拉他越过庭院,裙下一双莲瓣似的绣鞋尖儿翻飞如蝶,片刻便至一房门前,娇声道:“今晚你就在这儿睡罢,明儿再出发。”
天色早已暗淡下来,他乖乖住进鱼诗兰安排的房间,房内布置简单,却颇宽敞,木床甚是宽大,虽然古旧,但雕工精细、木质讲究。院中凿有一井可供汲水,而老妪甚至为他烧了水送来。
安生连连称谢,待送走老妪这才坐在床沿发呆,思前想后,都觉得此处实在不可思议,谁能想到这偏僻的大院子里竟然藏着这许多身世可怜的不同族的孩子,对于鱼诗兰,他是越来越发不懂了,起初自以为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后来又以为她是个嫉恶如仇的好人,如今看来她比自己先前猜想的还要复杂些。
夜深人静,吵闹的孩子们也早已安睡。
静下来,安生不由想到不知所踪的青青,许师姐说她偷偷跑出来找他了,他对此是又感动又担心,翻来覆去总觉得不安,忽想起青青先前给他的那什么“传音符”来,顿时大喜,赶紧从法囊中翻找出来,只是拿在手上才发现青青还没教他怎么用哩。
捣鼓许久也没琢磨出什么来,正欲收好符儿睡觉,谁知那符突然亮起黄色的光来。
“咦?”
安生将符儿拿手里细看,除了发光也没见其他变化,正自奇怪,忽然熟悉的声音无中生有般似从符里传来:“呆……呆子,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