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继续说道:
“相思女这般哭泣千年,眼泪化成的雨水降落人间大海之中,
那些海中生物,大多是些血液冰冷没有情感的鱼类,
却有一些,比如之前我们遇到的大鱼鲸鲵这类海中生物,
如同人类一般的拥有温热的血液,也是如人类一般哺乳幼崽,
它们便能从天国所降下的相思女泪水化成的雨水之中,
体会到那份相思之苦,所以这些鲸鲵的喊叫声,都十分的悲凉,
时常还会喷出水柱,也是在喷发心中那感受到的来自天国的相思悲鸣情绪。”
书生低头,将手中那块从大鱼鲸鲵牙中取到的发光结晶玉石,递给柳娥眉,说道:
“这条鲸鲵定然是活了近千年,
被那相思女泪水化成的雨水淋浸的最多的一条,
它这嘴中牙齿间,尽然结出了这块由相思女泪水结晶而成的泪鸣玉来,
想来它在海中听到你的哭声,追随了过来一直跟着你,
便是要想将这嘴里牙中的泪鸣玉,送给你。”
柳娥眉听到这里,脸上一片愕然之色,一边抽泣一边不解的问道:“为何要送给我?”
书生又抬头,远远看着大海,说道:
“百年前,天国遭遇大难,在百日内被摧毁的灰灭无余,
相思桥和那相思桥畔的相思女,也在这场大难中被毁灭,
只有她手中的相思铃,掉落人间,不知踪影,
而相思女的神形便也随着天国灰飞烟灭,
她的魂魄却在人世间飘荡,待等到有缘人诞生,这才转生与其体内,
经历百年飘荡,
我想这相思女,便是终于等到了你这个有缘人,转生与你的神魄之中了,
你,便是那相思女的转生之女,
所以你才会从一出生便是一直哭泣不止,
这便是相思女转生与你给你带来的哭天怨地的命运。”
柳娥眉张着小嘴,瞪大眼睛看着书生,这一刻她居然被惊到忘记了哭泣。
书生见到柳娥眉这般模样,微微一笑,说道:
“你也不必如此惊讶,这世上,不只有你一个人受了那些仙神的转生,
我这一生,就是为了寻你们这些仙神转生之人而存在。
我来到这琅琊城,一来是为了出海寻这铜铃岛,找那岛中相思女落下的相思铃;
二来,自然是听说琅琊城外柳家村内有你这么一个柳娥眉,
一出生就哭泣不止,足足哭了十余年,
我便要来寻你,看看你是不是相思女的转生之女,
如今在海上相遇,又遇到那大鱼鲸鲵跟随与你,
我便可以确定,你定是那相思女转生之女,
你若是自己还不信,要不要试试这泪鸣玉?”
柳娥眉低头看着书生手中的泪鸣玉,低声问道:“这玉,怎么一个试法?”
书生将这玉一边交到柳娥眉手中,一边说道:
“所谓‘相思泪,一滴落千里’,
说的就是那相思女的泪水从千里之外的天国,可以瞬间掉落人间,
这般瞬移之力,便也是相思女的仙神之力。
由这相思泪凝结而成的结晶泪鸣玉,便是也有了相思女可以落泪瞬移的能力。”
书生看着正在盯着泪鸣玉看的柳娥眉,继续说道:
“你眼中看到什么地方,心里想着要去到那个地方,
然后就将你的眼泪落入这块泪鸣玉中,
你便可以通过这泪鸣玉的神力,瞬间移动到那个你看到的,想要去的地方。”
说完,书生指了指远处一处耸立在海岛中的山崖之上,那个山崖是这海岛之上的最高处,高高耸立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海岛树林之间。
然后,书生握住柳娥眉的小手,说道:
“你按照我说的办法,先看一眼那个山崖,
心中想着要到那个山崖之顶上去,
然后,将你的眼泪落入那块玉石之中试试。”
柳娥眉按照书生说的,将信将疑的看向山崖之顶,又心中想着要去山崖之上,最后,她眼中一滴眼泪滴落,她用那玉石去接住眼泪。
眼泪落在玉石之上,没有溅射开来,却是直接融入了玉石之中。
柳娥眉但觉得仅仅只是眨了一下眼,眼前景色已经从一片黄色沙滩,沙滩旁几颗椰汁树,瞬间变成了一片绿意小岛被蓝色海水包围的景致,自己已经身在在山崖的顶端。
柳娥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知道是紧张、害怕,还是兴奋、高兴,这哭声情绪实在太复杂,书生也只能在旁拍拍她的脑袋,表示安慰。
书生等那柳娥眉大哭了一会,这才盘腿在山崖之上坐下,又示意柳娥眉坐在自己身边,说道:
“如今,你已经得到相思女留下的第一件宝贝,
这世上,也只有你这相思女转生之女,才能驾御这泪鸣玉,
接下来,我们便要寻那相思女的相思铃了。”
书生向着岛上四处张望,嘴里说道:
“如不是那大鱼鲸鲵有了灵气,将我们带到了这铜铃岛,
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这茫茫大海之中,找到这铜铃岛呢。”
柳娥眉一边抽泣着,一边轻声说道:
“先生,你说的铜铃岛,就是那个我们柳家村渔家经常提起的,
‘听到铜铃掉船头,切勿闻声觅踪迹’的铜铃岛吗?”
柳娥眉小时候,也是听柳家村渔民说起过,说在东南海域,有个恐怖的小岛,叫做铜铃岛。
有时候渔船经过此岛,会从吹拂而过的海风中,隐约听见铜铃之声。
若是听到这个铃声,便驾驶着船向着铃声寻去,想要查探个究竟,那么这一船的渔民和这渔船,便是有去无回,再也没了踪影。
所以,但凡在那片海域听到铜铃声,便要立刻调转船头离开,切勿顺着铜铃声一路寻去。
书生点点头说道:“正是。”
书生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岛的西侧,在那里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却有着一个圆形的空地,裸露出礁石和沙土,周边圆形边缘很是整齐,就像是人工仔细的整理出来一般。
书生让柳娥眉也看向那处,又让柳娥眉再次施展泪鸣玉,两人身形,就出现在那片圆形空地之中。
这片空地有十几米左右的直径,空地周边,都是些大树围绕,只有这片空地之上,没有半点生机,连一颗草一片青苔都没有,只有灰黑色的礁石,和一些沙土裸露地面。
在整个空地的中心,有一个铜铃侧落其间,一半已经被沙土掩埋,只有一半露在外面。
书生走过去,捡起铜铃,铜铃随着书生捡起,发出一阵铃声,随风飘荡,飘过树林之间,竟然许多靠的这块空地近一些的大树,瞬间树叶枯黄,纷纷落下地面。
书生面露微笑,撕下身上一片衣襟,塞入这铜铃之中,这才不让这铜铃发出声响。
他心中暗想,定是这相思女的相思铃从天国落下,掉在这岛上,发出铃音,让这片地面上的树木全部死的个干干净净。
这铜铃在这片地面上掉落了也有百年,有时候有大风从林间穿过,吹动铜铃翻滚,发出铃音,不仅让这周边植物死去,这片空地也变得越来越大。
而且还吸引听到铜铃之声的渔船前来,那些普通渔民上岛寻来,靠近铜铃,听到铜铃之声,便都死的尸骨无存。
那些渔船没了主人,估计也是沉没在这小岛周边,这才有了这铜铃岛索命铃音的传说了。
想来是后来这几十年内,铜铃逐渐被沙土掩埋住了大半,这才发不出铃音来,所以这些年,也没有害过什么人,周边的树木又慢慢生长起来。
这些渔民逐渐淡忘这铜铃岛索命铃音的恐怖,留下些传闻故事,吓唬吓唬渔村里的孩子。
自己这番来到琅琊城外的渔村,花钱租船出海寻找铜铃岛,才有渔民愿意赚这钱,带着自己来寻找这铜铃岛了。
找到这相思铃,天色已经逐渐暗去,书生才想起自己的箱笼,也随着渔船被那大鱼鲸鲵给吞入腹中了。
他不仅为那鲸鲵担心,自己箱笼中还有不少丹丸,但愿那大鱼鲸鲵体格足够强壮,靠着它千年的寿命,应该可以顶的住那些丹丸的药力吧。
书生在岛上林间的这片空地之间,捡了些树枝树叶,运起功法,升了堆篝火,又去找了些椰果,还从海滩边,用树枝叉了两条大鱼,这便和柳娥眉在这篝火旁,喝着椰汁,吃着烤鱼。
柳娥眉经历这一天的奇遇,时而看看泪鸣玉,时而看看相思铃,又想着那相思女,又想着自己的家人,心中万般感慨哀怨,都化成泪水,不断的流下。
书生吃完一条烤鱼,喝了些椰汁,躺在用林间树叶铺满的礁石之上,看着天上一轮满月,说道:
“小姑娘,这次你有了这般奇遇,
又知道了自己是那天国相思女的转生之女,也拥有了相思女的两件神器,
别的不说,你要在那琅琊城内外纵横一番,也是轻而易举了,
回了柳家村,向那海祠祭祀报了将你放逐海中之仇,
也能为你的家人扬眉吐气了。”
柳娥眉放下正在啃咬的烤鱼,脸上泪痕未干,双眼含着泪光,这便又落下泪来,她边抽泣,边说道:
“先生之前与我说那天国之内,相思桥畔相思女的故事,
我也是听的难过,
这相思女,为了他人可以忘却相思、牵挂,自己却甘愿独守千年相思桥,
还要通过自己的眼泪,帮助仙神祭奠这番相思牵挂之苦,
这份牺牲,简直可与女娲娘娘补天的气节相提并论了,
女娲娘娘补天也就一时,
而这相思女守望相思桥却是一世,实在是很伟大了。”
听着柳娥眉这番话,书生也不回头,继续看着天空中的圆月,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柳娥眉继续说道:
“如今,先生既然说我是这相思女的转生之女,
又获得了这相思女的两件宝贝,我也是不知所措,
但是,若要我用这宝贝去报复那海祠祭祀,
用那相思女的神力去在琅琊城内外纵横一番,
我是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书生依旧看着月亮,嘴里说道:“那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柳娥眉低头不语,紧皱眉头,看着眼中泪水掉落地面,溅起一片泪迹,随即消失在那灰黑色的礁石之上,她突然抬头看着躺着的书生,认真说道:
“我还只是个黄口小女,又怎么能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我见先生博学多识,又得先生此番几次相救,赐予这般造化,
若是先生愿意,又不嫌弃小女这般日日都要哭泣,
小女实在是想拜先生为师,跟随先生左右,
也请先生日后教导、指引小女,以后可以做些什么。”
书生也不起身,突然笑道:
“收你为徒,我也是求之不得,
只是怕日后,日夜听你哭泣,我这是要被你活活哭死呀!”
柳娥眉突然破涕为笑,月光照在她的笑脸上,泛起淡淡银色光芒,这一笑真是,梨花带雨,闭月羞花。
这是她这一辈子活到十岁第一次哭中带笑,也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哭中带笑。
她跪在书生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嘴中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柳娥眉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