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阳,周殷之南,刈城内,季随迈着悠悠的步子走进殿内——这个平时城主办公的地方被设置成了临时的指挥所。已经坐在议事桌前的伯适滋着嘴,咬着嘴唇,看着各路的报告眉头紧锁。
季随侧着脸,眯眼看向伯适:“将军,又有问题啦?”
伯适试图板着脸,但很快又变成了无奈地表情:“好歹我也是三千军队的临时主帅,能不能尊重我点。”
“好的突将军,必须要尊重你,毕竟你还担任着击退渭水南岸商国重军的使命!”季随的表情有些戏谑。
伯适有些奔溃,他的手不自觉地在桌上敲动:“行了,我知道周王给你派了一些散兵让你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这也不是我的决策,我也是被匆匆任命才率领军队过来的,我们现在应该合作,齐心对外。”
季随苦笑道:“既然大军已至,三日前就应该大举进攻。”
伯适手猛地拍在桌上:“万万不可,商军扎营规模如此之大,必然屯有大量军队,再加上他们设置的路障陷阱,我们攻击只是徒劳。”
季随的苦笑更明显了:“商军进攻是兵分两路,我看东路军来势汹汹,想必是主力。我派出的斥候全被杀死,这里军队不知底细,不妨打一下看看。要不然王族干什么派你率军前来?”
伯适摇摇头:“派兵只是和商军对峙,提防他们的进一步进攻。根据你的侦察,这支军队的统帅是老将斐廉,此人用兵谋测独到狠辣,深受商王器重,他必然会率领主力军。所以我猜测貌似势如破竹的东路军才是幌子,为的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给斐廉提供机会。”
季随摇摇头:“所以有二心者难共事也。”
伯适有些不满,他皱了皱眉头刚想继续说,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位身着轻甲的士兵闯进殿内。
伯适正好找到一个地方发泄一下,他怒目道:“何人如此无礼,敢擅闯刈决殿?”
士兵却缓了缓气,跪下正色说道:“回突将军,达将军急报!”
伯适不好发作,只好憋着气去拿起士兵高举的羊皮卷。如此珍贵的羊皮卷,上面却只有寥寥几字——南虚东实,季随留守,伯适急归。伯适猛吸了一口气,沉下丹田。片刻后他冷静下来,对着一旁好奇张望的季随吩咐道:“情况突变,你继续留守在这里,我要带兵速回。”随后他把羊皮卷掷在桌上,脸上有些恼火的神色,耳根竟然有些红。然后,伯适意外地起身小跑离开了,也不管茫然地眨着眼睛的季随。
望着火急火燎而去的伯适,季随倒是没有生气,倒是颇有看戏的兴致。他恶趣味地笑了笑,伸手扯过羊皮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落款赫然是“伯达”二字。季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后来斐廉还是要我单独应付,这下可麻烦了。”
城外不远处的山丘上,斐廉迎着稍有凉意的风,提着一小坛酒,“咕咚”着灌了一口,抬手随性地擦掉了溅在胡子上的残液。末了觉得还不过瘾,又把鼻子凑在酒坛上猛吸了一口,再一脸陶醉地呼出。最后斐廉放下酒坛,爽快地笑了起来:“好啊,好啊。”笑声中竟然透着些许窃喜和几分狂意。
从山丘上远眺,能够看见城外匆匆撤离的军队——他们风尘仆仆地来,又风尘仆仆地离开。在斐廉眼中,他们就像变戏法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