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狄羽弈都的相佛塔内,芒芯站在顶层向西南方向眺望,千军万马扬起的尘埃中恍惚看见华丽的王驾,她突然清唱:“‘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歌声轻幻回环,像梦的呢喃,飞过的云燕为她脆鸣伴奏。歌罢,她叹息:“都是身不由己的朝中人啊——”然后便迈步离开,不复回头。
“麟楠你没在狄羽惹事吧?”灰仔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不过这次他身边还坐了麟楠——灰仔以商讨战事之名把麟楠强拉了过来。
“大王为何会这么说?”脱卸了铠甲的麟楠穿着一身灰紫色的丝绸衣裳,右手则拿着折扇以最大功率输出。
坐在麟楠左侧的灰仔看了一眼窗外:“刚才我总觉得有人在窥视我们!”
麟楠抬着头,语气有些骄傲:“大王不必多虑,请相信我们斥候的反侦察能力。”
灰仔狐疑地斜眼看了看麟楠,坏笑着说:“谁知道呢?你在狄羽勾引人家皇女,现在他们来查个底细也不是不可以。”
“呵呵呵——”麟楠颇有些尴尬,“大王所言极是,但眼下我们兵临黄河,所以我想应该先考虑一下周接下来的反应吧。”
灰仔点点头:“斐廉将军那里有消息了吗?”
“除了前天的达到豊的消息外,就没有了。”麟楠回答道,“不过斐廉将军向来是一员猛将,一旦他交代了进攻豊的讯息,那他便有九成把握取胜。”
“嗯,那就不必派人催他了,让他以他自己的方式战斗吧,我们在离黄河五百步的地方扎营等候。毕竟一旦渡过黄河,我们的计划就全盘展现在了周的面前。”灰仔扯了扯衣襟透透气,右手放在膝盖上,食指不自禁的敲击着膝盖。
渭水之南,豊国都城内,林浒正不安地在王座边踱步,来回几步他便一跺脚,不时朝殿门口望了望,随后发出一声长叹。这两天,身为豊国之君,林浒辗转难眠,异常焦虑,素白青绿的华服也难以掩盖他像稻草人般的弱不禁风。最后,林浒显然陷入了崩溃的边缘,他一掌重重地拍在了王座的扶手上:“真是岂有此理,那殷商的军队在城外几天了,几天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干什么!没有檄文,没有劝降,我们派那么多使者过去,他们半句话都没说,就驻扎在城外,他们是石头吗?”
一旁的大臣陪着笑脸:“我们不是已经派人去向周求助了嘛,周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等周的军队一到,殷商自然不攻自退。”
“姬昌?哼,商如果真的要展开进攻,他们自保还来不及,会有功夫顾及我们。要不是当年周给的那些好处,我还懒得投靠它呢!”林浒一脸鄙夷的表情,但还是略微放松了一点。随后林浒生闷气的样子,见风使舵地说道:“如果姬昌那家伙不来救援的话,我就投靠殷商,真的投靠殷商!”
这番话由堂堂国君这样说出口,着实有些憋屈,台下诸臣把头深深地低下,可独独一位穿赭红色冠服的老臣突然跪了下来,他飘着白须皱着眉头,“气节”两个字卡在他的口中,但他只是沉默着,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林浒突然悲伤起来,他背对着那位老臣:“怀絮啊,朕知道你一向看不得朕这种行为。但朕没办法啊,豊太弱小了,只能为了利益去谄媚强者,你这种刚正之人不适合生在小小的豊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