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距安偌醒来有三月了,他养好伤便带我回了都城皇宫。
我听他欢喜的同我说,再有五日,他就要登基了,婚期便就定在那一日,到时候我会穿上礼服,和他一起受朝臣的拜贺,场面盛大极了,断不会委屈了我。
我迷迷糊糊的,想着成婚,怎么就要成婚了呢?
成婚不该是两情相悦吗?我喜欢安偌吗,还是安偌喜欢我吗?好像我也不清楚。
应该是喜欢的吧,我和他待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我这两日,瞧着那件红色的礼服,心里有些困惑,不止因为要成婚这事,还因为不知何时,我的眼睛又好了,不用再使障眼法遮着,那血色像是自己消了,且这几日,我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也不知原因。
晨起,我打开房门,正要出去,才迈出半步我便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小乖躺在门前,我抱起它时,它身体已经微僵了。
小乖是只有灵性的猫,如今却从泽漆山上跑到我这里,定是有缘由的,我曲起食指抵着它的额间,想看看它的灵识,可它的魂魄都开始消散了,画面断断续续的。
我只看到泽漆山上,天火烧灼。
我抱着小乖,一刻不敢耽搁,只想立马回山。
安偌正在院子里喝茶,他看见我,站起来朝我走来,眉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可我来不及同他好好解释,我着急的告诉他:“我要回去一趟。”
他显得有些困惑,显然不知我为何此时非要回去,他斜眼一瞥,瞧见小乖,正要问我,可我不知从何说起,我只好说:“我一定要回去的,你莫要拦我,我不想同你生气。”
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送我到了宫门口,说:“那就去吧!早些回来。”说罢,便送我上了马。
我骑马离去,虽然我说了叫他不要派人跟着我,可我还是察觉到身后有人,好不容易甩开他们,找到一处荒凉的地方,我赶忙使了法术。
我站在山脚下,不敢迈步上去,山上已经没有火光了,可是也没有一点生机,我咬着唇试探的迈步,果然连结界都消失了。
等我到山口时,这山上我独独能看到的便只有那棵老桃树。
说是桃树,恐怕旁人乍一看只当一根烧焦的粗木杆子。
我不知这里怎么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只能呆呆的望着,说不出话,也找不着师兄。
栖暮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面上没有表情,也没和我打趣,只说:“你回来做什么?”
我转过身子望着他,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不想计较他语气里的不善,扯着他的袖子,我问他:“怎么了,你们都没事吧?”
他却望着我,嘲讽之色愈见浓郁,他说:“你怎么还能问我这样的话呢?嗯?”说罢,猛地扯着我朝前走,步子迈的极大,我跟不上他的脚步,也挣扎不开,他手劲极大,连我抱在怀里的小乖也跌落了出去,我浑身痛极,他却是只看了一眼,漠然道:“我说我翻遍了这荒山,怎么找它不见,原来是给你报信去了。如今这信你可收好了?”
等他把我拉到从前的院子里,便松手,推我向前,我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
栖暮蹲下来,冷笑着对我说:“你瞧,这山上除了我还剩活的吗?”说着却是红了眼睛,“百宜枝,你瞧你这次惹了多大的祸!”
我听得他这话实在不肯信,我笑他,说:“梓归可是修了两万年的道,一脚踏入仙途的,怎么会,怎么可能会死呢?”笑着笑着却笑不太出。
“逆天而为,改人命数,万千业障,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他给你收的烂摊子?”栖暮蹲在我面前,瞧着我哭的难看模样,他说:“你知不知道,他死的时候,万千业火焚身,不过顷刻之间就灰飞烟灭了,他这条命,一下子就没了,我都来不及喊他一声。”
我伸手扼住他的肩,冲他哭喊,问他:“清妙呢!那好歹也是他徒弟啊,怎么就只救了你一个!”
栖暮说:“师父去了佛会,赶来的时候,这山上的火旁人都帮我灭了,哪里还来的及救他?”
我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指着四周,问他:“这天火烧了一座山,怎么会就一下子烧到他呢?有时间的,有时间的,你不要骗我。不会一下子就没了的,他不傻,怎么没躲一下呢?”
我指着他,连声质问,道:“那你呢,不是山神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你的师弟啊!你们可是神仙啊,你们为什么,不救救他!怎么能看着,却不救他呢!”
他冷眼瞧着我说着颠三倒四的话,突然笑着看向四周,说道:“你瞧哪家山君有如我这般荒唐,自个儿山头都给烧成了这个荒凉样。”
我瞧着栖暮抚着焦土,语气平淡的说:“你的血债,可全都是他为你偿了的,两万年的修行都为着你全散去了,他如何逃的过去。”说着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才又接着说:“你可知他那日,确实本可以活着的,天界的尊者,来得及赶过来的好几位想替他拦住这劫,连天君都派使问他,这劫他应不应。可他说:‘这劫我若不受,就该应在我家小师妹身上了,她还小,还不懂事。’如今天界哪一个不说,这么个人物竟是败在了你身上。枝枝,你多风光啊!”
栖暮之后还说了什么,又是如何离去的,我都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我的梓归被我害死了,我知道逆天改命是有劫数的,却不想这劫数这样大。
之后,我把小乖葬在了桃树下,想着梓归最后什么都没留下来,最后迷迷糊糊的竟是睡着了,梦见那年我缠着他,要下山,他怎么也不同意,栖暮在一旁多嘴,说我凡心未收,若是下了山就要被哪家俊俏公子勾了心肝去。我听了便又和他缠闹在一起,梓归在一旁浅浅笑着。梦到那年盛夏,我修成人形,梓归笑着朝我走来,突然画面一转,他站在树下,他说:“阿蘼,我再也不能在山上等你回来了。”
睁开眼,天微明,独我一个,倚在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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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听你叫我‘阿蘼’。”
“这世上只给你唤我这个小字。”
“你没了,叫我怎么办?”
“梓归。师兄。”
“栖暮说你喜欢我,是你亲口跟他说的,我也想你亲口同我说。”
“都错了,情爱之事我从未参悟透过。”
“我会把你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