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想着安偌的打算,还是觉得他要是走了,这府邸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了,肯定无趣得很,没人陪我玩,那我下山还有什么意思,往后和月白说起来都无甚谈资,我可不乐意,就缠着他要一起去。
许是被我缠的没办法,安偌答应带上了我,所以如今我一身男子装束,坐在马上,同他们一起赶路。
赶路途中的气氛很是压抑,我本想讲些什么笑话之类的乐一乐,但见他们都一脸严肃,看着实在不像风趣的人,我就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概走了一个多月,我们才赶到地方,待安偌下令安营,我才能吃上一口热饭。
我与他分在了一处营帐,等入了夜,他却卷了铺盖睡在地上,我奇怪,问他:“你为何不睡到床上来,地上不凉吗?”
他闭了眼睛,没看我,说:“宜枝,我总不能委屈你的。”
我虽觉得这床便是再睡上两人也是够的,实在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总觉得他那话于我而言是极好的。
天微明时,安偌便已准备妥当,我想与他同去,他却拦着我,让我乖乖待在军营里,我便只好乖乖点点头,答应了他。
等安偌走了有一会儿,我赶紧施了法术跟过去。
打仗什么的,我可从来没见过,总要长长见识的。
要用的法术我偷偷练了好几天,生怕一不小心露了相,我可不敢被安偌看见,否则他定是要送我回去的,若是没有他,回去多无聊。
我隐了身形寻了安偌跟过去,不曾想,居然有那么多的人,我寻了一处高地,才稍微看的清楚了些。
我从没想过这事如此血腥,那景象是我没见过的惨状,有我没闻过的腥味。
我想阻止这事,但想到当年入门,师父教我的第一件便是:命由天定,众生皆苦,万物自有定数。我便忍着难受,准备回去。
正转身时,我眼角余光看到安偌身后那人举着剑要落下来,砍到他身上。我心一慌,没法再想许多,便施了法术,拦了那柄剑,不成想那剑却是反过来在偷袭那人自己身上刺上了。不过刹那,我感觉眼前似是遮了一层红色的薄雾,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战事愈发紧张,我没想过打仗是这样惨烈的事,怕安偌像那次一样,被人偷袭,他是肉身哪里抵得过那些兵器,便只好每日偷偷跟过去,用法术护住他。
他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回来了偶尔和我说上几句话,不过一会儿,就又要走了。
我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诡异的很,我只能用上障眼法,略遮一遮。
他有时夜深而归,以为我已经睡熟了,便倚在床头,他说:“宜枝,我总要为你胜了这仗的。”
我闭着眼睛,心里想着,这人待我真是好,却想不明白,他打了胜仗于我又什么关系。
我偶尔同那些老兵闲谈,总算听到他们说,这仗打了这么久,要结束了。敌军大势已去,这场仗终于要胜了。
所以我这几日就呆在营帐里看书,没再跟过去,只等他得胜归来,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我手里拿着书,却分心想着,这些年,安偌愈发沉稳,杀伐决断,果敢利落,我却有些思念那年他温和儒雅,白衣翩翩陪我逛集市的时候。
忽然听到门外有人传话,说他回来了。
我以为他今日回来迟,还未遮住眼眸,便只略微低垂了眉眼,出去迎他,却看见他浑身是血气息奄奄,被人抬着,旁人解释了半天,无非是他如何中了埋伏,重伤至此,我没怎么听进去,我只想着他伤的这样重,如果不用法术怎么救得了他。
但梓归说人是容不得妖的,我有些怕,向来人心最是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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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枝下山后,清妙真人就回天界去了,山上终日里只剩了梓归和栖暮,若是算上小乖便是三口之家了,也还算是和睦。
梓归看时辰快是正午了,却迟迟未见着栖暮,正纳闷这人怎么这个时辰还是没出门,倏忽间想起今日是那人的死忌,心下便明了了,自己下棋打发着时间。
一人对棋无聊,却又静不下心来修行,总反复想起师父临走前问自己的话:“梓归,仙界尊者们都很看重你,无一不等着你勘破红尘,得入大道。师父也以你为傲,我对你的期望你可知晓?你缘何只痴长年岁,不得飞升?”随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且好好参悟罢。”
他指尖捏着棋子敲着桌边,静静想着:栖暮素善育养万物,便从来只修山神道;自己精于占卜卦术,便从来只修轮回道。未曾作恶,未曾倦怠,未曾强求,可栖暮已录入山神许久,如何自己如今快两万岁了还是未能入道。
师父离开时对着自己摇头叹息了许久,直叹“劫数”,他不懂,悟不出,最后索性就不再去想,得过且过罢。
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栖暮陪着打发时间,梓归总是走神想起从前的事。
想到第一次带着阿蘼去东海的宴席,她便同那西海小公主相见恨晚,仿佛前世缘分一般,此后两人常常玩在一起,西海的小公主性子又与她相合,见了面两个聚在一块儿仿佛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只那西海公主实在胆大,总爱往凡间玩耍,回来了自然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见闻和小玩意儿,引得阿蘼跃跃欲试,还好自己看阿蘼看的紧,不然说不得她两个就要结伴去凡间行侠仗义了。
但却免不了阿蘼每每回来了,总要缠着自己问上好几遍可不可以下山,十足的娇蛮。
她性子单纯,又是那样仗义的脾气,下了山若是使了法术,闯了祸,可是麻烦的紧,这事自然是不能应下来的。
不想看了千年,阿蘼还是下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或者,再也不回来了,可他自己还是同从前一样好好的,坐在老桃树下。
他眼里浮着淡淡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