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后面会发生的事,睡在榻上的亦新皱起了眉头,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挣扎着便睁开了还有些怔愣的双眼,缓过来便流了泪来。
我清早起来看旁边的屋里也没有个动静,便出来在外面到处逛了逛,景致还是和我昨日看到的一样好,但少人打理还是显得有些凌乱,叫我又惦记起了江疑那边,也不知道这么久没见,符惕山那边有没有变化,好在雨时隔一阵子便去看几天,也不怕她寂寞了。
我想着昨天亦新和我说的那个旧事,因为她是挑着说的,我其实有许多也搞不太清楚,但好像记着这焦谷里应该还有一位的,是个小花精,负责打理这些,要是谈的深了,那小花精和我倒是同族的了,不知道能不能见着她。
打量着天色像是不早了,我便朝亦新住的那个屋里走去,隔着帘子听着里头有些细碎的声响,猜测她应该也是醒了的,便扬声问道:“不知道亦新姑娘方便不方便,我想来看看你的身子好些没。”
里面过了一会儿才有了动静,应道:“好了,姑娘请进来吧。”
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明明睡了一觉,但我看着好像并没有好转多少,想来还是因为少了一颗内丹的缘故,之前月白少了半颗龙珠,那状况和她倒是相似,不知道她知晓那个冰草可恢复内丹的事不曾,若是不知道,那到时候凭着她在这里的熟悉,想必比我不知方向的好找许多。
我在心里思量着,没出声,她倒是先开口问道:“姑娘这么早来,倒是太客气了。”
我回道:“我昨日碰巧,看出了些姑娘身上的不对,但连日奔波,精神实在撑不住,便也没来得及提,今天起来了便上门了,想报答些姑娘的留宿之情。”
她眯着眼睛,语气淡淡的道:“姑娘叫我亦新就好了,不知怎么称呼?”
我笑道:“叫我宜枝便好。”
她唤了一声,说道:“我这身子我也晓得,能撑几天便过几天日子好了,我并不想强求,只是不知道姑娘此番来是想?”
我看她说的爽快,便也不再遮掩,答道:“我正研制个方子,里头的材料都是从古籍上抄下来的,所以便有些难寻,其中有一味恰好在姑娘这里,我便冒昧前来了。”
她有些惊讶,说道:“哦?那是什么,不打紧的话我自然找给姑娘带走。”
我想了一下,便回道:“是姑娘的一寸光阴。”
她似乎没太听明白,我便又解释道:“因为方子上写了要‘大功德之人一寸光阴’这才找来姑娘这里的,我听朋友说起塞北这里有位修大功德的,才来便感受到了这边的祥瑞之气,也没有打招呼,倒是冒昧了。”
她也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困惑,支着额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太懂这‘一寸光阴’是怎么个取法,你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我笑了笑道:“万事都讲究个缘法,就是找不到能多认识个朋友也是挺好的。我看你的性子有些像我的好友,我曾经在她那里住了一段日子,看着她倒是比之前没交好前活泼些了,你不如多出去走走,认识认识其他人?”
她手里捧着茶碗,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轻声道:“人总要离开的,我不喜欢和人道别。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耗多久了,还是不叫旁人难过了。”
我听着她说的话,道:“你我虽只认识两天,但这大千世界广阔,相见便是有缘。我看你是失了内丹,虽然折寿但你福泽深厚,还是能撑一段日子的,我听闻塞北有生冰草,此番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寻到,那冰草对恢复内丹多有成效,你在这边生活多年,比我了解许多,若是找到了,你往后好好休养,不愁找不到出路来,此时认命为时尚早。”
她似乎是惊讶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劝慰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缓缓的道:“是我没有和你说清楚,我撑不到那时候了,如今这样便已经足够好了,我大限将至,什么灵丹妙药都救不得我了。”
她朝我笑笑:“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也没什么好答谢了,你离去的时候采几枝鲜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好了,只不要嫌弃礼太薄。”
我看她还能开玩笑,有些搞不明白她的心思,便只好转而问道:“我昨天好像听你提起这焦谷里该是还有一位小花精的,怎么没有见着,是出门去了吗?”
她摩挲着茶碗的边缘,浅笑着道:“她也是个傻气的,比我还要先走一步。若是那次我没叫她来京都把语舒也带来,她或许还能多看看这尘世风光。”
我听着亦新喃喃道:“我那时候才知道前辈们总会说起的修行路上会遇到的大劫。但你晓得的时候,已经是躲不开的了。你说咱们修行一场,好像要比旁人艰难许多,真是……”
她说:“你晓得她叫什么吗?她叫花花,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来京都,把语舒安葬在故土,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她才和我说过,这是她的心上人,那人便把她杀了,还拿着她的内丹卖给了那个帮他除妖的老道。她自化形以来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们想修仙途,就算是被旁人欺负了她都没有说过要报复回去的话,可这样的一个她,竟让那些伪道害死了,你说,妖族之人的命便不值钱吗?”
亦新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笑着对我摇头。
我之前想为她输送些灵气,好叫她能好转些,看她拒绝了我便偷偷的渡了几缕过去,我送的小心,控制着分寸,但此时还是被她察觉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不要为我白费这心力了,将死之人不值当。”
我觉得她这话说的实在没有生气,忍不住想劝,才开口她便打断了。
她说:“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语舒吗?她那时候许愿说,她说想我护着兄长一世安康,我后来偷偷忍不住想叫他过的更好些。你知道他原本活不到寿终正寝的,那朝廷积患沉重,他太着急了,那些人怎么能再忍下去呢,况且还有一个雍宛,那孩子实在聪明。”
我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了,那样的事情是我也做过的,闻言心里便忍不住颤了一下,我反握住她的手,希望她不要再说了,但她只是朝我笑了笑,没有停住。
她神色平和,望着窗外,轻声道:“我看到了朱厌,我知道它是神兽,但我把它杀了。”
神鸟朱厌,主战乱,见则灾祸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