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猴赶紧应了一声，这才发现，原来那张太师椅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在椅子靠背上，刻着两句话。
秀色掩今古。
荷花羞玉颜。
雷猴心头一震，想不到老师对亡妻的感情如此深厚，单从这两句追思的话来看，就不难想象，师娘绝对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年轻的时候，我立过誓，这辈子不再收徒弟，你知道为什么破例吗？”
雷猴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凤惊笙缓缓地站起来，脚步蹒跚地走到门口，看着远方如墨的天际。
第一次露出，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苍老。
“你拼命去救那个女娃子，我看到了，如果我当年动作再快点，也许你师娘就......唉。”
叹息很轻，就像是吹了口气，可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充满无尽的酸涩。
凤惊笙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给雷猴。
抬眼一看，上面用毛笔蘸着朱砂写着四个大字。
生死文据！
凤惊笙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这套手续，在那个时期，尤其是梨园行里，极为盛行。
那个时候，所有学徒都要签这张文据。
大概内容就是，学徒期的任何伤亡，和老师没有关系。
这张文据，最重要的是起到一个督促警示作用。
时刻告诫自己：不好好学本事，可能就会没命。
怪不得那个时代能人辈出，百家争鸣，都是逼出来的啊！
雷猴手里这张，顶多是渲染个仪式感。
拜师过后，凤惊笙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雷猴大跌眼镜。
凤惊笙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微微眯起来，非常认真地问了句。
“你是不是童子身？”
雷猴差点摔在地上，看向凤惊笙的眼神有些警惕。
不是吧？
难道当他的学生，还要提供一些特殊......服务？
尴尬的咳嗽几声，雷猴点了点头。
心想：我可是两世童子身，没人比我根正苗红了吧。
如果有，那就是唐僧了！
凤惊笙满意地点点头，没说要教什么，也没有传授任何的秘籍。
只是给雷猴安排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而且，和他刚才问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可以走了，从明天开始，每天早晨，憋住一泡尿，在水井的石沿上，打一百下直拳。”
“井沿上必须要见血！三个月以后来找我。”
甩下一句话，老先生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晨练去了。
雷猴满脸的问号，不知道师傅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问，只好答应下来。
心事重重的回到家，天已经大亮了。
刚一进门，雷羊羊气鼓鼓地跑了出去，眼圈红红的，看到雷猴，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怎么了？”
老妈坐在院子里，脸上划过一丝惭愧。
“也没怎么，你姐快过生日了，我答应过，给她买个二手的随身听，可是......”
老妈顿了顿，叹了口气。
“上次你在教室里放火，我就把这个钱，赔给学校了。”
雷猴听完满脸通红。
“其实也没啥，我听说带着随身听，会影响学习，本来也不想给她买的。”
老妈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在自责。
都怪自己没本事，连女儿的生日礼物都买不起。
答应的事情做不到，这对女儿的心理，会造成很大伤害。
回到房间，雷猴不停地走来走去，两只手在头上使劲的挠。
“既然事情因我而起，那我就有责任把姐姐的礼物补上。”
可一台随身听至少要150块，就算老款的二手货，差不多也要70块。
要到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呢？
雷猴正在发愁，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嬉闹声。
原来是村里几个孩子，正在弹玻璃球，玩的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旁边还站着十几个孩子，围成一圈，眼巴巴的看着，满脸的羡慕。
在村子里，玻璃球可是稀罕货，，有钱也难买。
旁边那些孩子，只有跟着叫好的份儿。
雷猴眼前一亮，赶紧趴在床底下，一通乱翻。
抱出满满一桶，花花绿绿的玻璃球。
这是在城里打工的舅舅，托人给他带下来的。
雷猴拿出几颗看了看，不禁感慨。
前世，小伙伴们总按照玻璃球的大小，和上面的花纹起名字。
乳白色的叫“奶蛋”，透明的叫“水蛋”，等等。
在没有网络游戏的年代，小孩子间，谁的玻璃球储备多，谁就有炫耀的资本。
甚至是社交资本。
拖着大桶来到外面，那十几个没机会上手的孩子，瞬间就扑了过来。
“别急别急，见者有份，大家排好队。”
雷猴把前世见的经济心理学知识，充分利用起来。
把不同种类和花色的玻璃球，编好价码，分梯度刺激消费。
“花球两角一颗，奶蛋五角，水蛋一元，中头一元五，大头两元。”
十几人丧尸一般扑了过来，有几个身材矮小的，急得直跳脚，不停的踹前面人的大腿。
“小飞，你都买这么多了，快走开，我还一个都没有呢。”
“大壮，你也好意思说，瞧你衣服里那两个大鼓包，都垂下来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呦呵！狗娃！你怎么偷我的奶蛋！哥几个给我捶他！”
在雷猴一顿营销之下，5分钟不到，就只剩下一个空水桶，和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零钱。
心满意足的往家走，雷猴掂了掂口袋，零钱哗啦哗啦的响声，真的是很悦耳啊。
家门口，老妈正倚着门框，满脸焦急地张望着，不停地皱眉头，似乎有什么急事。
远远地看到雷猴回来，老妈赶紧跑了过去。
“臭小子，你跑哪儿去了？可急死我了！有人来找你，都在家里等你半天了。”
雷猴一惊，不会是马大鞋反应过味儿来，找我要钱的吧？
“谁，谁找我啊？”
“是你的班主任，福一菲，福老师，还不快点过去！”
雷猴一边求饶，一边揉着被捏肿的耳朵。
“福老师好。”
雷猴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
“回来啦，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县城里最好的初中扩招了，以你的成绩，走降分指标还是有希望的，可以去试试。”
“成绩还不错的孩子都去开会了，你们家离的远，就别去学校折腾了，我正好顺路，过来告诉你一声。”
福一菲把招生计划递给雷猴。
“这是县一中的考试时间和地点，如果想去的话，就提前准备准备。”
雷猴心里有些感激，能主动为学生考虑的老师，真的不多了。
送走福老师，老妈沉思良久，偷偷地把家里的存折翻了几遍，咬了咬牙。
轻轻地走过来，一只手搭在雷猴的肩膀上。
“猴子，去试试吧，不管能不能考得上，见见世面也好，万一真考上了，妈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读。”
雷猴心里一暖，鼻尖有点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强忍着打了个哈哈。
“就我们家那口锅？能卖几个钱？还不够砸它的人工费呢，嘿嘿。”
说完，一溜烟儿跑回卧室。
站在房间里，看着墙壁，雷猴拿起笔，在时间轴的第一个节点上，写下。
考上县一中！
